他猛地站起,一脚踢翻案几。
“查!给朕彻查所有与旧东宫有关之人——一个都不许放过!”暴雨初歇,宫檐滴水如漏刻计时,一声声敲在人心上。
萧玦立于御书房中央,手中紧握那份加急奏报,指节泛白,眸光似寒刃剖开夜色。
他抬眼看向静立一旁的苏识,声音低沉如雷滚过地底:“东宫?十年前就被废了!连牌位都焚于天刑台,谁还敢提这三个字?”
殿内烛火摇曳,映得苏识面容半明半暗。
她垂眸,指尖轻轻摩挲袖口绣纹,仿佛在计算每一根丝线的走向。
“可人心不死。”她缓缓开口,语气平静得像在复盘一场棋局,“一个被抹去的名字,最适合作为旗号。他们不敢以真名现世,便借亡魂之名行事——不是为了复活旧主,而是为了掩盖新谋。”
萧玦盯着她,目光渐渐由震怒转为审视,再化作一丝几不可察的震动。
“你早就料到他们会反扑。”他不是问,而是确认,“所以故意让太医令‘活’下来?留下线索,放风声,引他们出手?”
苏识抬眸,与他对视,眼中无波,却藏千军万马。
“是。”她只说一字。
“他们需要一个替罪羊,那就给他们一个。”她继续道,语调轻缓,却字字如钉入骨,“太医令曾是先皇后身边近臣,如今‘将死翻供’,自然成了最好的突破口。幕后之人怕他吐露真相,必会灭口——而灭口本身,就是暴露。”
萧玦沉默良久,忽然冷笑:“你布的这局,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抓刺客。”
“我要的是,”苏识轻声道,“让他们自己跳出来,带着旧日的影子。”
夜风穿堂而过,吹熄两盏残烛。
那一瞬,两人皆未动。
可某种更深层的东西,已在无声中流转。
——信任,或是依赖,悄然生根。
三更天,禁军统帅白砚亲自押送刺客尸首出宫,对外宣称“逆贼伏诛,案结事定”。
宫中风波似平,流言渐息。
然而当夜四更,九王府密道深处,一道黑影无声推开石门。
萧玦独行至影阁最隐秘的密室,掌心托着一枚锈迹斑斑的铜钥。
烛光下,那钥匙古旧异常,表面蚀刻着细密纹路,形似星轨交错,又似齿轮咬合。
他将其轻轻置于石桌中央,像是放下一段尘封十年的命脉。
“这是我母后临终前交给我的唯一信物。”他声音极轻,几乎融进黑暗,“她说——若有一日,宫中再现‘知命之人’,便将此钥交予其手。”
他抬眼,望向不知何时已悄然现身的苏识。
“你说……她是不是也见过和你一样的眼睛?”
空气凝滞。
苏识站在光影交界处,呼吸微顿。
她看着那枚铜钥,仿佛看见一座从未建成的机关报时楼,在时光尽头轰然运转;看见一位孤独的女子,站在紫微垣下喃喃“知者孤矣”;也看见自己,正一步步踏入那条无人敢走的路。
她的手微微抬起,似要触碰。
却又缓缓收回。
“现在还不是时候。”她低语,嗓音清冷如霜落寒潭。
“这把钥匙打开的,或许不是真相,而是杀局。”
萧玦没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她。
而在他们看不见的宫墙阴影里,一只枯井被悄然标记,井口藤蔓缠绕,如同沉睡的封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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