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荒长老那低沉而充满威严的话语,如同古老的钟鸣,在空旷的龙族祭坛上空回荡,让在场的苏小婉、裕亲王以及一众精锐护卫们齐齐一愣,脸上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让沈渊亲自来接受考验?
可沈渊此刻正躺在特制的担架上,由两名护卫小心翼翼地抬着,他面色惨白如纸,气息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整个人深陷于昏迷之中,体内道基崩毁,神魂破碎,如同风中残烛,命悬一线。这样的状态,如何能接受考验?这岂不是强人所难,甚至是……有意刁难?
似乎一眼便看穿了众人心中的疑虑与隐隐的不满,那尊盘踞在祭坛顶端、散发着亘古苍凉气息的庞大龙尸之上,一道更加凝实、宛如赤金铸造的龙魂虚影缓缓浮现而出。龙魂虚影并非实体,却散发着比龙尸本身更加浩瀚磅礴的威压,它那熔金般的巨大龙目扫过众人,低沉而充满沧桑感的龙吟再次响起,直接传入每个人的识海:
“他的肉身与神魂虽遭重创,几近湮灭,然,其一点先天真灵未昧,与那《葬世录》之间的玄妙联系,亦未完全断绝。吾可凭借龙族秘法,燃烧这缕残存魂力,构筑一‘龙魂幻境’,并以此为桥梁,引导他一丝未泯的真灵意念入内,进行最终的考验。”
龙魂虚影的目光仿佛能洞穿虚妄,落在昏迷的沈渊身上,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此考验,无关修为,不论战力,只问本心。若他连这一关都过不了,便足以证明,他并非龙族预言中所等待的那位‘葬世之人’,尔等亦可就此死心,离开此地,另寻他法。否则,即便强取遗泽,亦是祸非福,终将徒劳。”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心中念头急转。眼下沈渊伤势沉重,寻常手段已难挽回,这龙族遗泽或许是唯一的希望。敖荒长老所言虽听起来苛刻,却也不无道理,传承之事,终究要看缘分与心性。这似乎是目前唯一可行之路,尽管希望渺茫。
苏小婉紧紧咬着下唇,贝齿几乎要嵌进肉里,她看向身旁的裕亲王,美眸中充满了担忧与决绝。裕亲王眉头紧锁,沉吟片刻,终究是重重地点了点头,沉声道:“既然如此,便有劳敖荒长老施为!无论结果如何,我等……绝无怨言!” 事到如今,只能将希望寄托于这最后的尝试。
敖荒那巨大的龙首微微颔首,熔金般的龙目中骤然爆发出两道柔和却蕴含着无上威严的金色光柱,如同实质的桥梁,精准地笼罩住被重重保护法器守护着的沈渊。那金光并非强行侵入,而是带着一种引导与呼唤的意味,试图穿透沈渊那如同死寂沼泽般的识海壁垒,连接其深处那一点微弱的真灵之火。
起初,沈渊的识海一片混沌死寂,对外界的刺激毫无反应。敖荒那精纯而强大的龙魂之力探入,如同泥牛入海,没有激起丝毫涟漪。苏小婉等人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得几乎无法呼吸,生怕下一刻就看到金光消散、考验失败的景象。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祭坛上的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就在那两道金色光柱的光芒开始变得黯淡,仿佛即将无力为继、彻底消散的刹那——
异变陡生!
一直沉寂在沈渊识海最深处、几乎与他那破碎的神魂完全融为一体、黯淡到近乎消失的《葬世录》虚影,似乎感应到了敖荒龙魂之力中蕴含的那一丝同属于远古、浩渺而纯粹的本源气息的刺激,极其微弱地、几乎难以察觉地……颤动了一下!
就是这一下微乎其微的颤动,却如同在万古死寂的湖面投下了一颗细微却关键的石子,荡起了一丝几乎不可见的灵魂涟漪。
一道微弱到极致、仿佛随时会熄灭的、属于沈渊的先天真灵意念,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沿着敖荒龙魂构筑的那座即将崩塌的金色桥梁,被小心翼翼地、艰难地引导了出来,化作一个模糊不清、近乎透明的人形光影,投入了敖荒以残存魂力燃烧构筑的玄妙“龙魂幻境”之中。
幻境之内,并非众人想象中的刀光剑影、神通对决。
那是一片无垠的、浩瀚的星空。脚下是璀璨的银河,头顶是旋转的星云,四周是永恒的黑暗与寂静。沈渊那模糊的意念体,就站在这片星空的中央,渺小得如同尘埃。他的对面,是敖荒长老的龙魂投影,虽然体型缩小了无数倍,但那股源自生命层次与古老岁月的威严,却更加凝练,如同实质般压迫着四周。
“后来者,”敖荒的龙魂投影开口,声音直接响彻在沈渊的意念核心,宏大而平静,不带丝毫烟火气,“告知吾,汝……因何而执‘葬’?又为何……而持‘战’?”
这不是力量的考验,而是直指本心、关乎存在意义与终极信念的道心拷问!是比任何神通对决都更加凶险、更加根本的试炼!
沈渊的意念体显得极其模糊和虚弱,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他沉默着,似乎在努力凝聚涣散的意识。敖荒的话语如同洪钟大吕,唤醒了他灵魂深处被重伤和昏迷所掩盖的记忆碎片:穿越之初的茫然与挣扎,为了在这残酷修真界活下去而小心翼翼;一次次安葬那些素不相识的修士,感受他们人生的悲欢离合、未竟的执念与遗憾;逐渐了解到这个世界被“天命”圈养、众生皆为棋子的残酷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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