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确定要用这个身份？胆子真够大的！”
耳机里传来蔚奥莱特经过层层加密和变声处理、不辨男女的电子音，即便隔着信号，也能听出那语调里混合着的惊愕与一丝不易察觉的佩服。
“我会持续给你提供指引和监控附近识别节点的反馈，免得你运气背到直接撞上正主。不过……” 电子音顿了顿，“我查过了，这个身份在广厦内部权限不低，常规区域通行应该没问题，但广厦自身对‘千面’的能力应该有应对措施，你自求多福。”
李豫面无表情，极其轻微地翕动了一下嘴唇，声音压得极低，几乎只是气息的摩擦：“谢了。”
随即，他不再迟疑，脸上那副温和而略带疏离的标准式微笑自然而然地浮现。他整了整身上那套深灰色的制服外套，确认那枚临时仿制的职级徽章别在了正确的位置，然后迈开了步伐。
他身后，跟着几名同样穿着类似制式服装、但气质明显更粗粝、眼神里藏着警惕与不安的男人。为首的是伯特，他此刻套在一身略嫌紧绷的制服里，脸上经过简单的伪装，遮掩了曾经身为血仆过于鲜明的特征，但那股子属于亡命之徒的冷硬气息，依旧若有若无地散发出来。
一行人走向空港VIP通道的安检处。这里人流量相对较少，但检查却更为严格。数台造型精密、闪烁着各色指示灯的扫描设备无声运作，几名穿着联合委员会标识制服的工作人员肃立两旁，眼神锐利地审视着每一个通过的人。
李豫的心脏平稳地跳动着，节奏并未因临近检查而有丝毫紊乱。他仔细地修正着自己面部每一块肌肉的细微状态，尽力让它与自己记忆中观察过的那个人表情一模一样——温和，有礼，带着一种自然流露的从容与距离感。
他走到主安检口，对着那名看起来是负责人的中年安检人员，轻轻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生物信息扫描，请。” 安检人员的声音公式化，指了指旁边一个泛着淡蓝色光晕的透明舱体。
李豫坦然走入。柔和的光线自上而下扫过他的全身，细微的电流感掠过皮肤，数据流无声传输、比对。
短暂的等待，如同被拉长。
仅仅三秒后。
“嘀——验证通过。身份：广厦集团情报部门M6级别主管，陈星。” 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响起，同时，那名中年安检人员的态度肉眼可见地发生了转变，原本公式化的脸上堆起了恭敬的笑容，甚至微微弯下了腰：“欢迎回到天空城，陈先生。”
李豫对着他，露出了一个更加“陈星”式的、温和而略带鼓励的笑脸。
“麻烦你了，” 他的声音也调整到与表情匹配的、不急不徐的语调，“不过，我身后这些同事，” 他侧身示意了一下伯特几人，“之前在小行星碎片区域的外围执行过一次紧急出舱任务，那个鬼地方的情况你也知道，辐射频谱紊乱，太空兽污染源众多。”
他语气里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对潜在风险的忧虑：“虽然他们已经做过基础消杀，但保险起见，我需要直接带他们回公司总部医疗中心，进行更彻底的隔离检查。毕竟，万一携带了什么未被记录过的休眠期病毒或微生物回来，造成内部传播，你我的责任就都大了。”
他看向安检负责人，笑容不变：“不知这种情况，联合委员会检疫那边，需要办理什么样的额外手续？如果需要我出面协调……”
“不必不必！陈主管您太客气了！” 安检负责人连忙摆手，脸上的笑容几乎要溢出来，语气诚惶诚恐，“您考虑得太周到了！这是为了天空城的公共安全着想，我们当然全力配合！后续的所有备案、检疫豁免流程，我会亲自处理好，绝不劳烦您再多跑一趟！您直接带人通过就行！”
说着，他亲自在控制台上操作了几下，VIP通道尽头的隔离门悄无声息地滑开，露出了后面通往内部交通枢纽的廊道。
“感谢配合我司的工作。” 李豫微笑着颔首，不再多言，示意身后伯特等人跟上。他保持着那种不咸不淡、却又令人感觉受到重视的点头姿态，步履从容地穿过了安检区，将那名还在鞠躬的安检负责人留在了身后。
直到彻底走出空港内部管制区，进入相对开放、人流也密集起来的天空城内部交通枢纽广场，伯特才几不可闻地松了口气，随即脸上便露出了明显的不耐烦。
嘈杂的人声、浮空车起降的嗡鸣、巨型广告光幕闪烁的噪音扑面而来，瞬间将方才通道内的安静与压抑冲散。熟悉的、属于天空城底层的混乱与喧嚣，混合着各种廉价合成食物、机油和体味的气息，将他们重新包裹。
“行了，戏演完了，” 伯特扯了扯身上明显有些不太舒适的制服，对李豫摆了摆手，语气直接，“那我先去安排我姐的撤离路线和落脚点。这地方……” 他嫌恶地环视了一圈周围攒动的人头和远处巍峨冰冷、象征着巨头权威的公司建筑群，“多待一秒都嫌晦气。你忙你的去吧，保持频道畅通，有麻烦吱声，看在……嗯，看在你帮我姐解决过麻烦的份上。”
说完，他也不等李豫回应，对着自己带来的几个手下使了个眼色，几人便迅速褪去了刚才那副勉强装出来的“公司员工”模样，如同水滴融入大海般，悄无声息地散入了广场边缘复杂如迷宫般的小巷和地下通道入口，转眼不见了踪影。
李豫站在原地，脸上“陈星”的伪装笑容缓缓收敛，恢复了惯常的平静，只是眼底深处，那抹凝重并未散去。他抬起头，望向广场上空那被层层叠叠的轨道、空中廊道和巨型建筑切割得支离破碎、永远染着一层朦胧光污染的“天空”。
回来了。
以这样一种方式，回到了这个一切开始、也埋葬了他太多东西的地方。
耳机里，蔚奥莱特的电子音再次响起，打断了他的凝望：“第一步还算顺利。不过别放松，陈主管。你现在要去哪儿？需要我帮你规划去广厦总部的‘合理’路线吗？虽然那里现在可能只剩个坑了。”
李豫轻轻吸了口气，混杂着尘埃与欲望的空气涌入肺部。
“不，” 他低声回应，目光已经投向了广场另一侧，某个熟悉的方向，脚步也随之迈开，“我想先见一下凯特琳，把我的大奖兑换出来。”
“你能帮我安排吗？”
“Copy tha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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