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瑶将铜管轻轻放在灯下,指尖抚过薄绢边缘。密信上的字迹已被药水显影,墨色微泛青,像浸了夜露的竹简。“田动则火起,寨中备刀”八字清晰可辨。她未唤人,只提笔将内容誊抄一遍,纸面落墨沉稳,无一丝颤抖。
半个时辰后,县衙东厢静室内,李震与赵德围坐案前。李瑶将副本推至中央,声音不高:“他们想用谣言煽动百姓,把清丈说成夺田,把丈量变成征丁。可既然知道他们要放火,我们不如先点灯。”
赵德捻须沉吟:“民间耳目闭塞,官文难入村野。纵有告示张贴,识字者寥寥,传到百姓耳中,早变了味。”
“那就不用官文。”李瑶翻开随身携带的册页,上面已列好十项问答,“我拟了‘新政十问’,专答百姓最怕的几件事——会不会加税?举报有没有赏?自耕农动不动地?每一条都配上图解,三日可成稿,五日印发全境。”
李震点头:“士族靠的是蒙蔽视听,我们偏要打开天窗。这册子,不许用官话,要像拉家常那样说清楚。”
次日清晨,第一批三百份宣传册从县印坊送出。纸张粗厚,但字迹清晰,每页角上还压着一枚红印“青牛公文”。发放之初,百姓却不敢接。有人见差役递来,转身就走,低语道:“又是催税单吧?”更有村正暗中扣下,称“等上头示下再发”。
李瑶得知,未动怒,只唤来苏婉商议。苏婉正为明日巡诊准备药材,闻言道:“百姓不信纸,但信药。我带学徒下乡,每治一户,便让学徒念一段‘新政十问’,再把册子留下。病好了,话也就听进去了。”
当日下午,苏婉率三名学徒赴西南洼地。此地曾是王家暗垦之所,百姓多年被强征租粮,人心惶惶。一行人刚入村口,便见两名孩童高热抽搐,母抱于怀,哭声凄切。苏婉未迟疑,当即施救。酒精擦拭、冷敷额部、保持气道通畅,半炷香内,孩童呼吸平稳,睁眼啜泣。
围观村民渐聚。一名老妇颤声问:“这法子……真能救命?”
学徒接过话头,翻开宣传册第七问:“新政后看病还花钱吗?答:县医馆设免费初诊,药材成本价供给。此政策已施行十七日,救治二百三十一人,无一收费。”随即取出登记簿,当众翻页,指给众人看。
苏婉起身时,那母亲跪地叩首。她扶起,只说一句:“以后孩子生病,不必求神,来医棚。”
消息如风。第三日,巡诊队所到之处,百姓竟主动候于道旁。有人提着鸡蛋、粗饼相赠,更多人开口便问:“大夫,那册子还有没有?我想让儿子念给我听。”
李瑶在县衙得知,立即命印坊加印。同时在册末增设“百姓实录”栏目,收录两则真实凭证:一是王氏旁支自首后减免赋税的账单,红笔标注“三年减三成”;二是老农举报瞒田所得赏银五钱的收据,盖有巡检司印。
李骁闻讯,不顾左臂伤势未愈,亲自带人下乡宣讲。他立于村中土台,将“实录”高举过头:“你们看得见,说得出,查得实,就有赏。下月起,完成清丈的村子,每户征粮减半。这不是空话,是写在纸上的规矩。”
台下寂静片刻,忽有人喊:“我家河湾那块地,也是王家瞒的!我去报!”
人群骚动起来。识字的年轻人主动接过宣传册,在村口石磨旁一字字念读。孩童围坐,跟着重复:“不夺自耕农一亩地,不增一粒粮。”声音稚嫩,却一字不差。
士族见势,连夜改策。有人散播“李氏印的是妖书,读了要遭天罚”;更有人趁夜焚毁数册,鼓动老农砸箱拒收。一时间,数村再度动摇。
李瑶未下令追查。次日清晨,市集入口立起新告示牌,上贴新版宣传册,封面加印一行黑字:“你听到的谣言,我们这样回应。”其下分列五条:
一、“新政夺田?”——自耕农一亩不夺,反清隐田归耕者。
二、“丈量征丁?”——仅核田亩,不录丁口。
三、“举报有祸?”——匿名可投,赏银立付。
四、“李氏短命?”——减税已行,红利可见。
五、“宣传是妖书?”——请看医馆救人、百姓得赏,哪一件是假?
李毅悄然现身市集角落。他盯住一名蹲在摊后低声散布“李氏早晚垮台”的汉子,未出手制止。待其言毕,转身离去。翌日,此人被带入市集,非绑非押,只令其当众抄写宣传册十遍,并贴于自家门板之上。
围观者哄笑。那汉子低头执笔,面皮涨紫。抄至“新政利民,谣言害己”一句时,笔尖顿住,墨滴坠落纸面,晕开如血。
三日后,全县三十七村,九成以上百姓家中藏有“新政十问”。有孩童能背前三问,村正主动设读册角,供不识字者听讲。原被扣押的册子,也被悄悄取出,摊在案头。
李瑶立于县衙二层,望见城南孩童手持纸页,沿街诵读。声音断续,却坚定。她转身回房,取出最后一版校样,提笔在末页添上一行小字:“真相不必藏于密室,它该走在路上,被人念出口。”
她合上册子,正欲吹熄油灯,窗外忽有动静。一名少年翻墙而入,衣角沾泥,气息急促。他单膝跪地,双手呈上一封油布包:“西南第七村,昨夜有人烧册,今晨已有三人高热不退。”
李瑶接过,未拆。她盯着少年额角汗珠,缓缓开口:“是真病,还是装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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