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薇,我见到顾记者了!”陈曼如的语气带着一丝后怕和激动,“他瘦了好多,但精神还好。他让我告诉你,他没事,而且……他好像查到了更重要的东西!”
“他在哪里?查到了什么?”林薇急忙追问。
“他很小心,只跟我见了一面,在一个很偏僻的咖啡馆。他说他不能久留,上海现在对他而言很危险。”陈曼如压低声音,“他说,他顺着药品的线索往下查,发现不仅仅是日侨俱乐部,还有几家表面上做正经生意的日本商社,背后都在进行非法的物资转移。他怀疑……怀疑这些物资,最终都流向了同一个地方,在上海西郊,一个叫‘永鑫农场’的地方附近!他说那里戒备森严,有日本人看守,根本靠近不了。他还说……说好像看到了山口一郎的车曾经出现在那附近!”
永鑫农场!西郊!这与胡姐提供的“嘉定方向”以及林薇自己推测的郊区据点高度吻合!顾言笙的调查,几乎证实了她的猜测!
一股寒意顺着林薇的脊椎爬升。顾言笙竟然独自查到了如此深入、如此危险的地步!他看到的不仅是物资转移,甚至可能看到了山口一郎本人!这意味着他暴露的风险极大!
“他有没有说接下来打算怎么办?”林薇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担忧。
“他说他掌握了一些证据,但还不够充分,也不敢轻易交给不可靠的人。他想……他想办法离开上海,去南京或者武汉,找更高级别的机构反映情况。”陈曼如忧心忡忡,“可是,现在各处关卡查得都很严,我担心他……”
林薇的心沉了下去。顾言笙的处境比她想象的更危险。山口一郎绝不会允许这样一个掌握着核心秘密的记者活着离开上海。而沈惊鸿……他会保护顾言笙吗?还是会因为顾言笙的调查可能干扰他的“大局”而选择……沉默?
她必须做点什么。
当晚,沈惊鸿回到别馆时,林薇没有像往常一样待在房间,而是等在客厅里。她手中拿着一份她“精心准备”的、关于如何利用苏家倒台后空出的市场机会,扶持民族实业、稳定就业的“建议书”。这是她苦思冥想找到的,一个既能引起沈惊鸿兴趣,又能不着痕迹地引入西郊话题的借口。
沈惊鸿脱下外套,递给一旁的佣人,看到坐在沙发上的林薇,脚步微顿,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有事?”他走到她对面的单人沙发坐下,揉了揉眉心,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王特使等人的周旋,显然耗费了他大量心神。
林薇将手中的“建议书”递过去,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而恳切:“惊鸿,这是我最近查阅了一些资料,结合苏北的见闻,写的一点不成熟的想法。关于如何利用当前时机,整顿市场,扶持一些有潜力的民族企业,比如……嘉定、西郊那边的一些小型纺织厂和农产品加工厂,或许能更好地稳定民生,也能……也能在一定程度上,遏制某些外来资本的渗透。”
她刻意将“嘉定”、“西郊”这两个地点,混在了一长串关于实业发展的具体建议中,试图观察沈惊鸿的反应。
沈惊鸿接过那份用工整小楷写就的建议书,并没有立刻翻看,而是抬起眼,目光锐利地看向林薇,那眼神仿佛能穿透她精心准备的伪装,直抵她真实的目的。
“嘉定?西郊?”他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地名,语气平淡无波,“你怎么突然对那边感兴趣了?”
林薇的心脏漏跳了一拍,强自镇定道:“只是觉得……那些地方相对偏远,监管可能薄弱,既是发展的潜力所在,也容易成为……藏污纳垢之地。若是能提前布局,或许能防患于未然。”
沈惊鸿静静地看着她,手指无意识地在沙发扶手上轻轻敲击着,那节奏仿佛敲在林薇的心上。客厅里一时间只剩下座钟指针走动的滴答声,气氛凝滞得让人喘不过气。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冷漠:“林薇,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林薇的呼吸一窒。
“你是在担心那个记者的安危?还是……在怀疑我清理苏家余孽的决心和力度?”他的目光如同冰锥,刺得林薇几乎无所遁形。
他知道了!他不仅知道顾言笙查到了西郊,甚至可能早就知道“永鑫农场”附近存在可疑据点!而他,选择了按兵不动!
“我……”林薇张了张嘴,想辩解,却发现自己在他那双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眼眸前,任何掩饰都显得苍白无力。
“有些事,不是你该插手的。”沈惊鸿打断她,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甚至比以往更添了几分冷厉,“山口一郎不是苏明远,他背后的势力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在没有万全把握,不能将其势力连根拔起之前,贸然行动,只会打草惊蛇,造成更大的损失,甚至……引发我们无法承受的冲突。”
他站起身,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那股迫人的压力几乎让她难以呼吸。“至于那个记者……他很不聪明。有些真相,知道得太多,未必是好事。我会让人留意他的动向,但能否安然离开上海,要看他的运气,也看他自己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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