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微婉那番掷地有声的誓言,如同在滚油中投入了一把烈火,瞬间将店内店外所有围观者的情绪点燃至沸点!那两名林家恶仆狼狈逃窜的背影尚未消失在街角,被压抑了许久的愤怒与声援便如同决堤的洪水,轰然爆发开来!
“林家好不要脸!天打雷劈的缺德玩意儿!”卖菜的赵婆子第一个跳了出来,她性子最是泼辣,叉着腰,朝着恶仆消失的方向狠狠啐了一口,仿佛这样就能啐到林家那对母子脸上,“黑了心肝烂了肠子的东西!当初把人孤儿寡母往死里逼,寒冬腊月赶出家门,这是人干的事吗?现在自家遭了报应,倒还有脸来抢人抢店?我呸!老天爷怎么不降道雷劈死他们!”
她的话又糙又直,却瞬间道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就是!忒不是东西了!”旁边一个常来买窝头的力夫汉子,瓮声瓮气地接口,他搓着粗大的手掌,脸上满是愤慨,“沈娘子是多好的人!做的吃食实惠,待人又和气,从不短斤少两!安哥儿那么乖的孩子……他们林家当初是怎么下得去手的!害了人家头胎,还敢骂小安儿是……是那种话!”他气得脸膛发红,后面那污秽的词实在说不出口。
“丧尽天良!简直是丧尽天良啊!”一位穿着整洁、看起来像是附近住户的老先生,不住地摇头叹息,脸上满是痛心疾首,“宠妾灭妻,谋害子嗣,欺凌孤寡……这林家枉读圣贤书,行事连市井无赖都不如!斯文扫地,斯文扫地啊!”
众人的情绪被彻底调动起来,你一言我一语,声浪越来越高。许多原本只是看热闹的过路人,在听完沈微婉的血泪控诉和众人的议论后,也纷纷加入了声讨的行列。
“我原先还觉着奇怪,沈娘子这般勤快能干的人,怎会被休弃?原来里头藏着这般腌臜事!”
“那柳氏我知道!就不是个安分的!整日打扮得妖妖娆娆,仗着有几分颜色,眼睛都快长到头顶上了!果然是个祸害!”
“周氏那老虔婆也不是好东西!纵容儿子宠妾灭妻,磋磨正经媳妇,眼睛只盯着钱势!如今遭了报应,真是活该!”
议论的重点,很快从对林家的普遍谴责,转向了对沈微婉个人的深切同情和坚定支持。
豆腐坊的孙大嫂挤到前面,拉住沈微婉冰凉的手,眼圈红红地说道:“好妹子!你可真是受苦了!先前只当你命不好,没想到竟是这般……这般让人戳心肝的苦!你别怕!以后他们林家再敢来,你喊一嗓子,咱们整条街的邻居都不答应!”
“对!沈娘子硬气!咱街坊四邻都支持你!”卖杂货的王大叔拍着胸脯喊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还能让他们翻了天不成?咱们这么多人呢!”
“沈娘子,以后你家铺子,我天天来买!”一个提着菜篮的大婶高声说道,“就冲你这股硬气劲儿,冲你这干净实在的吃食,咱们肯定支持你!”
“还有我!以后我家咸菜就在你这买了!”
“给我也来两个饼,今天就在这吃了!”
“安哥儿,别怕,到婶子这来,婶子给你糖吃……”
声援之声此起彼伏,如同温暖的潮水,将沈微婉紧紧包围。有人愤慨咒骂林家,有人温言安慰沈微婉,有人则直接用行动表示支持——原本已经准备离开的顾客又重新坐了下来,点名要买粥买饼;路过的人被气氛感染,也走进来看看有什么可买的;还有几位婆婆,直接掏出铜钱,非要塞给沈微婉,说是给她和安儿“压惊”。
李嫂早已感动得泪流满面,一边抹着眼泪,一边不住地向众人道谢,手脚麻利地招呼着突然增多的客人。安儿似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温暖善意安抚了,虽然还有些怯生生的,却不再哭泣,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这些为他娘亲说话的爷爷奶奶、叔叔婶婶。
沈微婉站在人群中央,感受着从四面八方涌来的、毫不掺假的善意与支持。方才面对林家仆役时的冰冷与决绝渐渐褪去,一股酸涩而温暖的热流涌上鼻腔,冲得她眼眶再次发热。
她本以为,自己当众撕开伤疤,会引来怜悯,或许还有非议。却没想到,收获的竟是如此汹涌而直接的维护和力挺。
这些街坊邻居,这些老主顾,他们或许不识几个大字,不懂什么大道理,但他们心中自有一杆秤,能称得出善恶,量得出人心。他们用最朴素的方式,表达着对弱者的同情,对不公的愤怒,和对正义的坚持。
这市井之中的温情与仗义,远比那些高门大户里的虚伪算计,更让人心安。
她深吸一口气,将翻涌的情绪压下,朝着众人,再次深深地、郑重地鞠了一躬。
“微婉……多谢各位高邻!多谢各位主顾!”她的声音带着哽咽,却充满了真挚的感激,“今日若无各位仗义执言,我……我真不知如何是好……多谢大家!”
“哎哟,沈娘子快别这样!”
“街里街坊的,说这话就见外了!”
“就是!咱们就看不得老实人受欺负!”
众人纷纷摆手,语气热络。
沈微婉直起身,看着这一张张温暖的脸庞,心中那因林家无耻行径而带来的寒意,被彻底驱散。一种更加坚实的力量,从心底油然而生。
她不是一个人。
她在这市井之中,有了根,也有了可以依仗的邻里。
虽然未来的路或许依旧会有荆棘,林家的纠缠未必会就此停止,但此刻,群情激愤所凝聚的力量,让她前所未有地坚信——
只要自己立身正,行事端,这“安食铺”,就能在这片街坊的护佑下,真正地站稳脚跟,谁也夺不走!
“李嫂,”她转过身,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沉稳,甚至带着一丝更甚从前的坚定,“给各位乡邻的粥,都盛满些!饼,挑烤得最香的!”
“哎!”李嫂响亮地应了一声,脸上泪痕未干,却笑得格外灿烂。
小店内外,重新忙碌起来,却弥漫着一种与之前截然不同的、同仇敌忾又温暖互助的气氛。
那场突如其来的风波,非但没有击垮“安食铺”,反而像一块试金石,试出了人心的向背,让这间新开的小店,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更快地融入了这条街巷,获得了远比金钱更宝贵的——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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