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下来的光阴,并未停滞太久。如同溪水绕过巨石,终将继续前行。陈榆离开约莫半月后,一个晌午,老里正领着个半大少年,又敲响了医馆的门。
“沈大夫,小荷娘子,”老里正笑着将身后有些腼腆的少年往前推了推,“这是村西头赵木匠家的小子,叫狗娃,大名叫赵栓柱。这孩子心眼实,手脚也勤快,就是念书不大开窍。他爹娘寻思着,让他学门手艺,总比在家闲着强。听说你们这儿缺个帮手,就厚着脸皮让我领来问问,看能不能收下他,当个学徒,管吃住就成,不要工钱。”
名叫狗娃的少年约莫十四五年纪,个子不矮,却有些瘦弱,穿着打补丁但干净的粗布衣裳,低着头,双手紧张地搓着衣角,不敢看人。
林小荷打量着他,想起陈榆刚来时的样子,心里一软。沈远山放下手中的药杵,温和地问:“狗娃,你愿意学医吗?这行当辛苦,要记要背的东西多,还得有耐心。”
狗娃飞快地抬头瞥了沈远山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声音蚊子似的:“愿…愿意。俺不怕苦…俺爹说,学好本事,能帮人…”
老里正帮腔道:“这孩子虽木讷些,但品性不坏,干活舍得下力气。沈大夫你们要是不嫌弃,就让他试试,端茶倒水、扫地劈柴的粗活总能干。”
沈远山与林小荷交换了一个眼神。他们确实需要帮手,也愿意给肯学的孩子一个机会。沈远山点点头:“既然如此,那就留下试试吧。不过有言在先,学医先学做人,要守规矩,肯用心。若吃不了苦,或心术不正,我们是不留的。”
狗娃,不,现在该叫栓柱了,闻言猛地抬起头,眼睛里闪着不敢相信又充满希望的光,扑通一声就跪下了:“谢谢沈大夫!谢谢夫人!俺一定好好学!一定听话!”
林小荷赶紧扶起他:“快起来,咱这儿不兴这个。以后就叫师傅、师娘吧。”
就这样,赵栓柱成了沈家医馆的第二个学徒。他的确如老里正所说,有些木讷,认字不多,记性也似乎不如陈榆灵光。但他有一股子倔劲和难得的踏实。
沈远山教他认药,他就在药柜前一站半天,反复摸着看着,嘴里念念有词。林小荷教他炮制药材,火候掌握不好,他就一遍遍地试,手上烫出泡也不吭声。打扫院子、挑水劈柴这些杂活,更是不用吩咐,抢着干得利利索索。
安生对这个新来的“柱子哥”很好奇,常常跟在他屁股后头转。栓柱虽然自己还是个半大孩子,对安生却极有耐心,会笨拙地陪他玩小木人,会在他摔倒时赶紧扶起来,轻轻帮他吹吹膝盖。
日子在栓柱略显笨拙却无比认真的学习中悄然流逝。他进步虽慢,却一步一个脚印。渐渐地,他能独立完成药材的粗加工了,能准确地从药柜里找出师傅需要的药材了,甚至能在林小荷的指导下,熬煮一些简单的药膳粥了。
这一日,栓柱第一次独立完成了一次抓药。虽然只是最简单的姜枣茶方子,只有三味药,但他称量时手还是有些抖,包药包时绳子系得歪歪扭扭。他将药包递给前来取药的村民时,脸涨得通红。
那村民接过药包,笑了笑:“谢了小兄弟。”
就这简单的一句话,让栓柱激动了半天,干活时嘴角都带着笑。
晚上,沈远山对林小荷说:“栓柱这孩子,是块璞玉。虽不开窍,贵在赤诚肯学。假以时日,未必不成器。”
林小荷点头:“是啊,看他那么努力,就想起小榆刚来的时候。每个孩子都不一样,咱们得多点耐心。”
窗外,新月如钩。药园在夜色中静默,新的生机正在泥土下孕育。医馆里,一盏灯火下,新的希望也在悄然生长。
薪火相传,并非只是技艺的复制,更是仁心的延续。这一代又一代的传承,就如同那园中的药材,春生夏长,秋收冬藏,生生不息。沈家医馆的故事,也因这新枝的萌发,翻开了充满期待的新的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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