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妃轻飘飘的一句话,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块巨石。质疑宫务改革影响到了太后和皇帝的饮食,这罪名若是坐实,林潇潇之前所有的努力不仅会付诸东流,更可能因此获罪。
水榭内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所有妃嫔都屏住了呼吸,看向林潇潇。甄嬛和安陵容更是紧张得手心冒汗。
林潇潇心中亦是凛然,但她知道,此刻绝不能慌,更不能硬顶。华妃携势而来,正面冲突绝非明智之举。她迅速冷静下来,脑中飞快地转动着。
她没有立刻辩解,而是起身,对着皇后和华妃分别行了一礼,姿态放得极低,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惶恐与诚恳:
“皇后娘娘明鉴,华妃娘娘提醒的是。臣妾年轻识浅,初次协理宫务,只一心想着杜绝往日弊端,为宫中节省用度,行事或有思虑不周、急于求成之处。若果真因流程繁琐,耽搁了太后娘娘和皇上的饮食,臣妾万死难辞其咎!”
她先是坦然承认自己可能存在的“思虑不周”,将姿态放到最低,这反而让华妃后续的指责显得有些咄咄逼人。
接着,她话锋一转,但依旧保持着请罪的姿态:“然而,关于采买比价一事,臣妾敢以性命担保,绝不敢有丝毫耽误太后娘娘和皇上用度之心。宫中早有定例,太后与皇上及各宫主位的份例,皆有特供渠道与优先流程,采买比价主要针对的是各宫日常公用及部分份例物资,且均有备选方案与时限要求,绝不敢延误珍贵时鲜。”
她这是在陈述事实,表明改革并非一刀切,对最高层的供应保障是首要的。
然后,她使出了最关键的一招——以退为进。
“但华妃娘娘所言,确实给臣妾敲响了警钟。”林潇潇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坚定地看向皇后,“臣妾恳请皇后娘娘懿旨,暂停臣妾协理采买之权!并请娘娘派人彻查近日各宫,尤其是太后娘娘和皇上宫中的物资供应情况,若确有因新规而延误、品质下降之事,臣妾甘愿领受任何责罚,绝无怨言!同时,臣妾亦会将此次宫务改革之得失,与新拟章程之草案,一并呈交娘娘与皇上御览。若章程确有不合宫闱实际之处,恳请娘娘与皇上予以废止或修正,臣妾定当遵从!”
这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表明了对自己所推行改革的信心(敢让人查),又展现了绝对的服从态度(甘愿暂停职权、接受审查、遵从废止),将最终的决定权完全上交给了皇后和皇帝。
如此一来,华妃的刁难就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她质疑改革有问题,林潇潇就主动请求暂停和审查,态度恭顺得让人挑不出错处。若皇后和皇帝审查后认为改革没问题,那华妃就是无理取闹;若真有问题,林潇潇也主动请罪了,显得勇于承担。
更重要的是,林潇潇巧妙地将“宫务改革”这个具体问题,提升到了需要“皇后和皇帝圣断”的层面。华妃再嚣张,也不敢公然质疑皇帝和皇后最终的裁决。
果然,林潇潇这番话一出,华妃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之极。她没想到林潇潇会如此果断地“以退为进”,丝毫不恋栈权位,反而将她置于一个尴尬的境地。
皇后的眼中则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林潇潇此举,既保全了她自己的颜面和退路,也维护了皇后作为六宫之主的权威。皇后乐得见此局面,便顺水推舟,温和地说道:
“林贵人言重了。你协理宫务,本就是为了革除积弊,初心是好的。至于章程是否完善,自有皇上与本宫考量。既然华妃妹妹有所疑虑,那便依林贵人所请,暂由本宫派人核查一番近日各宫用度情况。至于暂停协理之权,倒也不必,你依旧按旧例协助本宫处理宫务便是,新的采买章程,暂缓执行,待查清后再议。”
皇后这话,各打五十大板,既安抚了华妃(同意核查、暂缓新章),又保住了林潇潇(不停职权、肯定初心),维持了她所看重的“平衡”。
“臣妾遵旨。”林潇潇恭敬应下,心中稍定。虽然新政受挫,但核心的协理身份保住了,这就是胜利。只要还在这个位置上,就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华妃见皇后已做出决断,虽心有不甘,却也无可奈何,只得强笑着说了句:“皇后娘娘圣明。”
这场御花园鸿门宴,最终以林潇潇看似退让、实则保全了核心利益的结局收场。华妃复出后的第一波攻势,被林潇潇以高超的政治智慧和隐忍化解。
然而,所有人都知道,这仅仅是开始。经此一役,华妃对林潇潇的恨意只会更深。核查各宫用度,看似公平,但华妃岂会没有后手?她定然会利用这个机会,再次兴风作浪。
宴席散去,林潇潇、甄嬛、安陵容并肩走在回宫的路上。夕阳将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姐姐,方才真是险极了。”安陵容心有余悸。
“华妃不会善罢甘休的。”甄嬛语气凝重,“核查用度,她定会做文章。”
林潇潇望着天边如血的残阳,目光沉静:“我知道。但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接下来,恐怕就是真刀真枪的较量了。”
她感觉到,怀揣着那个惊天秘密的自己,仿佛走在一条越来越窄的钢丝上,下方就是万丈深渊。而华妃,正在对面,冷笑着等待她失足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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