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邱是村里最后一个打更人。
这年头,谁还需要打更呢?家家户户都有手机,有手表,连村口小卖部的王婆子都能掏出个智能机来刷短视频。但老邱还是坚持着这份活计,不为别的,就为村里老人们说的那句"总得有人记着时辰"。
他住在村西头的老祠堂边上,一间低矮的砖瓦房,门前有棵歪脖子枣树。屋里除了一张木板床,一个煤油炉,就是墙上挂着的那面铜锣和梆子。老邱没什么家当,也没什么亲人,就一只黑猫陪着他,那猫通体乌黑,只有左前爪是白色的,像戴了只手套。
七月的夜晚闷热得让人喘不过气。老邱坐在门槛上抽旱烟,黑猫蜷在他脚边,时不时甩一下尾巴。远处传来几声蛙鸣,更显得夜静得吓人。老邱抬头看了看天,月亮被一层薄云遮着,泛着惨白的光。
"三更天了。"老邱嘟囔着,起身拿起铜锣和梆子。黑猫突然竖起耳朵,金色的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亮。
老邱没在意,沿着村道慢慢走着。梆子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脆,"梆——梆——",然后是沙哑的喊声:"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走到村中央的老槐树下时,老邱突然觉得不对劲。太静了,连虫鸣都没有。他停下脚步,黑猫不知什么时候跟了上来,此刻正死死盯着槐树后面。
"咋了?"老邱低声问,猫自然不会回答,只是背上的毛都竖了起来。
就在这时,老邱听见了铃铛声。
很轻,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却又清晰得仿佛就在耳边。叮铃、叮铃,不紧不慢,却让老邱的后脖颈一阵发凉。他活了六十多年,从没听过这种声音——不是牲口脖子上的铃铛,也不是小孩玩的铃铛,而是一种他说不上来的、带着某种节奏的声响。
黑猫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转身就跑,眨眼间消失在黑暗中。
老邱咽了口唾沫,握紧了手里的梆子。铃铛声越来越近,他这才发现声音是从槐树后面传来的。老槐树少说也有两三百年了,树干粗得要三四个人才能合抱,树冠像把大伞,遮住了半边天空。
老邱绕到树后,月光恰好被云遮住,他只能模模糊糊看见树下站着个人影。
"谁在那儿?"老邱喊道,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突兀。
没有回答,只有铃铛声停了。老邱向前走了两步,突然脚下一绊,差点摔倒。他低头一看,是根红绳,横在路中间,两头都隐没在黑暗里。
老邱蹲下身,想捡起红绳看看,手指刚碰到,就感到一阵刺骨的冰凉,像是摸到了冬天的铁器。他猛地缩回手,红绳却自己动了起来,像蛇一样扭动着钻进草丛。
这时,云散了,月光重新洒下来。老邱看清了树下的人影——不,不是人影,是个纸人。
足有真人那么高,穿着红绿相间的纸衣服,脸上涂着夸张的腮红,嘴唇鲜红如血。纸人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眼睛是两个黑洞,直勾勾地盯着老邱。
老邱倒吸一口凉气,后退几步。他活了这么大岁数,见过出殡时的纸人纸马,但从没见过会自己站着的纸人。更可怕的是,他分明看见纸人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见鬼了..."老邱转身想跑,却听见身后传来沙沙的响声。他回头一看,差点叫出声——树下不止一个纸人,而是整整齐齐一排,少说有十几个,全都面朝他的方向,在月光下显得惨白惨白的。
最前面的那个纸人突然抬起手,指向老邱。老邱这才注意到,每个纸人的手腕上都系着一个小铃铛。
叮铃、叮铃...
老邱再也忍不住了,撒腿就跑。梆子和铜锣掉在地上,发出哐当一声响。他不敢回头看,只听见身后传来密集的沙沙声,像是很多纸片在摩擦。
老邱跑过村道,想敲哪家的门求救,却发现所有房子都黑着灯,连狗叫声都没有。整个村子安静得像座坟墓。
"有人吗?救命啊!"老邱边跑边喊,声音在空荡荡的村道上回荡,却没有任何回应。
跑到自家门前时,老邱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他推开门冲进去,反手把门闩上,靠在门上大口喘气。屋里黑漆漆的,他摸索着找到煤油灯,手抖得差点打翻灯油。
火苗亮起的瞬间,老邱差点叫出声——黑猫正蹲在桌子上,直勾勾地看着他,金色的眼睛里反射着灯光,显得格外诡异。
"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老邱喘着气问。
黑猫没动,只是尾巴轻轻摆动。老邱这才注意到,猫的左前爪——那只白色的爪子——正在桌面上有节奏地敲击,就像在模仿他打更时的梆子声。
梆、梆、梆...
老邱头皮发麻,转身想出去,却听见门外传来沙沙声。他透过门缝往外看,顿时浑身冰凉——纸人队伍正慢悠悠地穿过村道,最前面的几个已经停在了他家门前。
月光下,那些纸人的脸全都转向他的方向,嘴角统一地上扬着,露出瘆人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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