愤怒!前所未有的愤怒!
但与太祖的纯粹毁灭欲不同,炎辰的愤怒中,夹杂着一丝冰冷的算计。
硬拼?不行。
王敬德的话虽然难听,却是事实。大炎水师,真的不行。
用陆军的命去填海?太亏了。
必须想个办法。
一个能赢,还要赢得漂亮,赢得让所有人都闭嘴的办法!
就在他脑中念头飞转,殿下百官吵得快要掀翻屋顶之时。
“哇——”
一声响亮的哭声,突然压过了所有的噪音。
所有人都是一愣,齐刷刷地看向龙椅。
只见他们的小皇帝,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小小的身体因为愤怒和委屈而剧烈颤抖。
他那双清澈的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金豆子一样,啪嗒啪嗒往下掉。
他伸出肉乎乎的小手指,遥遥指向东方,指向舆图上扬州府的位置。
“坏……坏人!”
他哽咽着,奶声奶气地控诉,小脸上满是被人抢了心爱玩具的愤怒。
然后,他用力地跺了跺小脚,小拳头紧紧攥着,发出了一个响亮的,带着哭腔的单音节。
“打!”
整个大殿,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呆住了。
紧接着,小皇帝转过头,看着底下那群还在争吵不休,一个个面红耳赤的大臣,眼神里流露出一种毫不掩饰的失望和嫌弃。
他又抽了抽鼻子,不高兴地嘟囔了一句。
“吵……”
一瞬间,孟津的眼睛,亮得像两颗太阳!
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龙椅五体投地,声音因为极致的激动而颤抖。
“臣,明白了!”
“陛下为江南百姓之苦而落泪!他因我等在此空耗光阴、做口舌之争而失望!”
“‘打’!‘吵’!陛下的神谕已经无比清晰了!”
“不要再吵了!去打!!”
孟津的狂热,像一根引线,瞬间点燃了所有主战派的神经!
闻人泰猛地转身,他看着龙椅上那个一边掉眼泪,一边挥舞着小拳头的孩子,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竟是露出了一个狰狞的笑容。
他单膝跪地,甲胄铿锵作响,声如雷震。
“老臣,领旨!”
“不就是一群海上耗子吗?陛下莫哭!”
闻人泰抬起头,眼中杀气沸腾,一字一顿地说道:
“老臣,这就去给您,把他们的耗子洞都给点了!”
养心殿内,上一秒还因为国库充盈而洋溢的喜气,此刻已荡然无存,只剩下冰冷的死寂和隐隐的恐慌。
“议和!必须议和!”
吏部侍郎王敬德,也就是王敬忠的亲弟弟,此刻正唾沫横飞地向着龙椅陈情,脸上写满了忧国忧民的“真诚”。
“陛下,臣以为,倭寇此来,无非是为了钱财!我大炎刚刚充盈的国库,正好可以用来消灾!花钱买平安,保住江南的根基,这才是上上之策啊!”
他此言一出,立刻有不少文臣附和。
“是啊陛下,海战不比陆战,我大炎水师积弱,不可轻启战端!”
“闻人老将军虽是陆战无敌,可到了海上,总不能让骑兵去踏浪吧?此战胜负难料,一旦江南有失,国本动摇啊!”
“破财消灾,古来有之!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主和派的声音,一时间竟占了上风。
孟津气得脸色铁青,正要反驳,却被一声更响亮的咆哮压了下去。
“住口!”
王敬忠须发皆张,指着自己亲弟弟的鼻子,气得浑身发抖。
“王敬德!你口口声声圣贤书,却忘了‘国格’二字如何写!豺狼已经在家门口屠戮我大炎子民,你却想着割肉去喂!你这是资敌!是卖国!”
“兄长!你……你这是愚忠!”
王敬德也不甘示弱,
“为将者,当知胜负!为臣者,当思社稷!拿国运去赌一场没有把握的仗,才是对陛下最大的不忠!”
兄弟二人在朝堂上吵得面红耳赤,唾沫星子横飞,差点就要上演全武行。
龙椅上,炎辰的小脸绷得紧紧的。
他的脑子里,比金銮殿还要吵。
“杀!杀光这群岛夷!!”
太祖炎高阳的意志烙印,正以前所未有的狂暴姿态,在他的意识之海中掀起滔天巨浪。
那股纯粹到极致的杀意,几乎要凝成实质。
“朕的子民!朕的疆土!竟被一群茹毛饮血的猴子践踏!水师不行?那就用陆军去填!用命去换!朕要让那片东海,从今往后,只有我大炎的渔船,再无倭寇的帆影!”
那股毁天灭地的意志,疯狂地冲击着炎辰的灵魂。
但这一次,炎辰没有被那股狂怒吞噬,因为,他比太祖更愤怒!
抢钱!这群天杀的海盗,抢的是他炎辰的钱!
是他辛辛苦苦,又是“豆子神谕”,又是“一条鞭法”,好不容易才从那群贪官污吏、地主豪绅嘴里抠出来的血汗钱!
这比杀了炎辰还难受!
愤怒,但不能上头。
王敬德的话虽然难听,却是事实。大炎水师,真的不行。
跟装备精良、常年作乱的“鬼神舰队”硬碰硬,无异于拿鸡蛋碰石头。
用人命去填?太亏了!每一个士兵,都是他炎辰未来开疆拓土的宝贵资产,怎么能白白葬送在海里?
必须想个办法!一个能赢,还要赢得漂亮,赢得让所有人都闭嘴的办法!
就在殿下吵得快要掀翻屋顶之时,炎辰猛地从龙椅上站了起来。
他没有哭,也没有说话。
他只是用那双清澈却冰冷得吓人的眼睛,扫视了一圈底下那些吵吵嚷嚷的大臣。
然后,他头也不回地转身,小小的身影走下了御阶,径直朝着御书房的方向走去。
老太监陈无病立刻会意,尖着嗓子喊道:
“退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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