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我……我这是犯了什么滔天大罪了?要被抄家灭门了?
然而,炎辰根本没看他一眼,他的眼里只有那只蝴蝶。
蝴蝶绕过了前堂,轻车熟路地飞进了后院的粮仓。
粮仓里堆满了小山似的米袋,散发着粮食特有的香气。
蝴蝶在粮仓里盘旋了一圈,最后轻飘飘地落在一堆码得整整齐齐的米袋上,翅膀微微扇动,金光闪闪。
“呀!”
炎辰追了进来,看到蝴蝶停下了,眼睛一亮,伸出肉乎乎的小手,猛地一下扑了过去。
蝴蝶翅膀一振,轻松躲开。
可怜我们的小皇帝,用力过猛,一个饿虎扑食扑了个空,整个人“噗”的一声。
脸朝下栽进了柔软的米袋堆里,只剩下一个小屁股,和两条小短腿在外面不安分地蹬着。
“陛下!”
闻人泰和王敬忠冲进来,看到这一幕,心脏差点骤停。
几个亲兵手忙脚乱地,把炎辰从米袋里“拔”了出来。
小家伙脸上、头发上、衣服上全是米粒,但他一点也不生气,反而觉得好玩,
“咯咯”地笑了起来,嘴里还吐出几粒白花花的大米。
闻人泰:“……”
王敬忠:“……”
两位老臣再次陷入了沉思。
米铺……粮仓……陛下扑在米袋上……这其中,必有深意!
王敬忠的眼睛骤然亮起,仿佛一道闪电划破了脑海的迷雾。
他猛地一拍大腿,激动地对闻人泰说:
“闻人公!我悟了!”
闻人泰神情一滞,满脸费解:“王大人,此话何解?”
“民以食为天,国以粮为本!”
王敬忠的声音都在颤抖,
“陛下此举,是在向我们示警啊!李思远虽倒,可他安插在户部的爪牙,如那主事李正名之流,依旧把持着钱粮调度!陛下亲至粮仓,以龙体亲触米粮,这是在告诉我们,国家的粮仓根子烂了!那些硕鼠还在蛀空国库!”
闻人泰初时未解其意,但王敬忠话音刚落,他心中那股熟悉的、源自天启之变的感应再度涌起,仿佛有一道声音在告诉他——王敬忠说的是对的!
他看着那个还在吐米粒玩的小皇帝,眼神瞬间充满了敬畏。
高!实在是高!陛下竟以如此稚童之行,点出朝堂之弊!
“书记官!”
王敬忠转过头,声如洪钟,
“给本官记下:天启元年,秋,帝出巡,驻足于‘广源米铺’粮仓之下,以龙体抚慰万民之粮,示警国之根本,其意深远矣!”
书记官手腕都快写断了,但眼神狂热,奋笔疾书,仿佛在记录一段必将流传千古的圣人言行。
就在这时,那只蝴蝶又飞了起来,晃晃悠悠地穿过粮仓,继续向下一个目的地飞去。
炎辰一看,嘴里还嚼着米粒,含糊不清地喊了一声,又追了出去。
大部队再次开拔,这一次,蝴蝶带着他们来到了一座废弃的私人园林前。
园林大门紧锁,朱漆剥落,门口的石狮子都长满了青苔,显得阴森而破败。
“这是……旧王氏园林?”
闻人泰皱起了眉头。
王敬忠脸色一沉:
“没错。这园子的主人,是前朝的一个小官,后来家道中落,园子就荒废了。不过老夫记得,此人的一个侄孙女,后来嫁给了李思远的一个远房堂弟。”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又和李思远扯上关系了!
蝴蝶轻盈地从门缝里钻了进去。
炎辰个子小,也跟着从下面钻了进去。
“快!撞开门!”
神策营的士兵们得令,几名壮汉扛着攻城槌,“轰”的一声,就把那扇破旧的大门给撞了个稀巴烂。
众人涌入园中,只见里面杂草丛生,亭台破败,一派荒凉景象。
炎辰正追着蝴蝶,绕过了一座巨大的假山。
那蝴蝶在假山后面盘旋了一阵,似乎在寻找着什么,最后停在了一块布满青苔的石头上。
炎辰兴冲冲地追到假山后,眼看就要抓住了,蝴蝶“嗖”地一下又飞走了。
他跑得太急,脚下又被藤蔓绊了一下,没刹住车,一头就撞在了假山上。
“咚!”
一声闷响,假山纹丝不动。
炎辰捂着额头,感觉不怎么疼,反而觉得这一下撞得挺好玩,就像玩碰碰车一样。
于是,在闻人泰和王敬忠等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我们的小皇帝,对着那块长满青苔的假山,开始有节奏地一下、一下、又一下地撞起了脑袋。
“咚!”
“咚!”
“咚!”
他一边撞,还一边“嘿咻嘿咻”地给自己配音,玩得不亦乐乎。
神策营的士兵们你看我,我看你,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困惑:
陛下……这是在干什么?练铁头功吗?
唯有王敬忠,那双浑浊的老眼在短暂的迷茫后,骤然爆发出骇人的精光!
他死死盯着那座假山,仿佛要把它看穿,干瘦的身躯因激动而颤抖,猛地一拍大腿,声音嘶哑地吼道:
“磐石!是磐石之意啊!”
闻人泰嘴角抽搐:
“王大人,你的意思是?”
“李贼根基,看似坚如磐石,实则外强中干,布满青苔,早已腐朽!”
王敬忠指着那座假山,声音激昂,
“陛下以龙体触之,反复撞击,是在告诉我们!对付李贼,就要有水滴石穿、铁杵磨针的毅力!要一下一下地撞!直到把他这虚假的根基,彻底撞碎为止!”
王敬忠的话如同一道惊雷在闻人泰脑中炸响!他猛地握紧了拳头,骨节发白。
再看向那个以头撼山的小小身影时,他眼中的敬畏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狂热的信仰!
神了!简直神了!
“书记官!”
王敬忠再次吼道,
“记!快记下来!帝至旧王氏园林,于假山之后停留,以龙体撼磐石,示我等破敌之策!此乃神启!天大的神启!”
书记官已经激动得浑身发抖,笔下的字迹都开始龙飞凤舞。
而就在此时,那只仿佛永不知疲倦的金色蝴蝶,在空中打了个旋儿,又一次,朝着园林深处,翩然飞去。
闻人泰和王敬忠对视一眼,气都来不及喘匀,眼神却无比坚定。
跟!今天就是追到天涯海角,也要看看这神启的终点,究竟藏着怎样惊天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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