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人群里炸开了锅。
“我爷爷说过,民国那时候,邻村死了上百头牛,也是夜里来的,穿着铠甲,红头盔……”
“怪不得昨天夜里我听见外头有铁甲响,还以为是打雷……”
“这些鬼是来收牛命的啊!这是要绝了咱村的活路啊!”
张老汉的老婆扶着门框哭,哭得背过气去。张家的儿子攥着拳头,要去牛圈里把牛拖出来埋了,被老人拦住:“不能动!牛疫鬼碰过的牛,动了会招祸的!得请道士来做法事,不然还得死人!”
消息像长了翅膀,很快传到了镇上。下午的时候,来了个穿蓝布道袍的道士,背着个黄布包,包里装着桃木剑和符纸。他围着牛圈转了三圈,又往地上撒了把糯米,糯米落地的瞬间,竟“滋滋”地冒起了白烟。
“是疫鬼没错,”道士捻着胡须,脸色凝重,“这些鬼是阴间的兵卒,专收畜生的命,尤其是牛。它们穿着铠甲,是因为阳间的铁器伤不了它们,红兜鍪是用来镇住牛魂的,让牛跑不了。”
“那咋办啊道长?”张老汉抓住道士的袖子,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我全家就指望这些牛活呢!”
道士叹了口气:“这是天灾,躲不过的。这些牛不能埋,也不能烧,得请人抬到村西头的乱葬岗,用石灰埋了,再洒上黑狗血,才能压住邪气。”
村里人都忙活起来,男人们找了木板,把牛一头头抬出去。狗剩跟在后面,看着那些曾经会跟他撒娇的牛被抬走,心里像被掏空了一块。他忽然想起那些穿铠甲的壮汉消失前,好像有个红兜鍪往他这边看了一眼,那眼神里没有恶意,只有一片空茫,像是在完成什么任务。
石灰撒在乱葬岗上,白花花的一片,和天上的雨云连在一起。黑狗血洒下去,发出“刺啦”的声响,像是在烧开水。道士围着坟堆念咒,声音被雨声吞掉了一半,听起来模模糊糊的。
张老汉蹲在坟堆前,从怀里掏出个牛角梳——那是他用第一头老牛的角做的,梳了十几年。他把梳子埋进石灰里,喃喃自语:“走就走吧,别再回来祸害人了……”
雨停的时候,太阳从云缝里钻出来,照在乱葬岗的石灰堆上,亮得刺眼。狗剩往回走,听见村里的老人在说,牛疫鬼十年会来一次,来时带几百个兵卒,去时不带走一片云彩,只留下满圈的死牛。
“那它们下次来咋办?”狗剩问。
老人摸了摸他的头:“咋办?只能好好待牛呗。牛通人性,你对它好,它走的时候也能闭眼;你对它差,它怨气重,反倒招鬼。”
狗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后来,张老汉没再养牛,改做了卖菜的生意。狗剩还是跟着他,只是每天早上都会往村西头的乱葬岗跑一趟,看看那片白花花的石灰地,像是在跟那些牛说说话。
有人说,那年冬天,乱葬岗上长出了一片黑草,牛见了就啃,人拉都拉不走。也有人说,夜里路过牛圈,还能听见铠甲响,只是再也没牛死过——大概是那些牛疫鬼觉得,这村子的人待牛好,不值得它们再来一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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