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见雨滴落在……青青草地……”
她的声音一出来,干净得像高原雪水融化的第一股清流,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砾感,仿佛未经打磨的玉胚。音准无可挑剔,气息却略显短促,歌声像一阵薄薄晨雾,小心翼翼地缠绕着熟悉的旋律《小幸运》。
观众席有人屏住了呼吸。
导师席上,韩磊的身体随着节奏轻轻晃动了一下,李健闭着眼睛,手指在扶手上无声地打着拍子,似乎在仔细分辨音色中某种特质。华晨宇则微微侧着头,眉头轻蹙,像是在捕捉某个转音的处理方式。
陈楚双手交叉放在身前,从李冉开口的第一个音起,他便没有动。那张刀削斧凿般的侧脸隐在旋转椅的阴影里,深邃的眼眸注视着眼前巨大的音响系统反馈屏幕,屏幕上实时跳动着复杂的声纹波段。他的耳朵远比那双平静的眼眸更敏锐——那轻微的沙哑非但不是瑕疵,反而在某个细微的高音转折处,赋予了一种濒临破碎却又死死攥住的情感张力,像被遗忘在角落的旧风琴突然被奏响,声音带着岁月的伤痕与倔强。那是一种能直抵人心的“真”。更关键的是,在这份质朴下,隐隐流转着他从未在其他嗓音中捕捉到的共鸣特质,一种类似空谷回响、极具穿透性的底层音色——一种可能经由精心雕琢后,足以撼动灵魂的“璞玉之声”。
“原来你是我最想留住的幸运……”
李冉的声音在副歌前半段陡然拔高,气息的局促暴露无遗,那个“幸运”的尾音微不可察地飘移了一下,高音区隐隐逼近了失控的边缘,甚至有一丝仿佛丝线绷紧欲断般的细小微抖。观众席中传来几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带着遗憾。这种失误,在追求极致完美的竞技场上,通常是致命伤。
就在这时,一声干脆利落、几近爆裂的机械拍击声,像一把无形的重锤,骤然打破了弥漫全场的紧张与惋惜!“哐!” 代表陈楚的那把二号导师椅靠背顶端猩红色信号灯猛地亮起!
椅子底座马达嗡鸣,带动沉重的椅身带着锐不可挡的决断气势,瞬间一百八十度旋转!
灯光骤然全部打亮,四张导师席正对舞台。
追光下,李冉像受惊的小鹿般猝然抬头,正对上那双从幽暗导师席中直视而来的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仿佛风暴过后的深海,平静表面下藏着阅尽千帆的犀利底蕴,没有居高临下的审视,没有猎奇的审视,甚至没有过于灼烫的鼓励。只有一种纯粹的专注,一种“我已确认你”的笃定,和一种专业领域里洞悉瑰宝般的沉静力量。这目光带着千钧重量,又奇异地带给她一种近乎安定的力量。
她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麦克风,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那沙哑微抖的副歌声线,在这一刻,竟奇迹般地稳住,透出一种豁出去了的孤勇,如野草迎风。
下一秒!
“哐!”
“哐!”
“哐!”
接连三声炸响!如同点燃了最后三盏通往舞台核心的烽火台!
韩石、李、华神宇三位导师的椅子几乎不分先后地旋转过来!猩红的信号灯在他们头顶急速闪烁!演播厅里瞬间被掀翻!尖叫声、掌声几乎要冲破天花板!灯光疯狂扫射,制造出星河倒泻般的绚烂视觉风暴!
“漂亮!太漂亮了!”韩石洪亮的声音率先响起,带着一贯的快人快语和惊叹,“小姑娘,你这把嗓子!天生的!你知道你现在这状况叫什么吗?璞玉!未经雕琢的和氏璧啊!到我这来,我有办法让你彻底亮出来!”
“韩老师这就开始抢人了!”华邵的声音适时响起,带着渲染气氛的夸张。
李推了推眼镜,脸上是温和但同样饱含赞赏的笑:“韩老师说得对,声线的独特性和辨识度是天赋,极为难得。你的处理很真诚,虽然有瑕疵,但正是这种不完美中的‘真’打动人。这种带着磨砂质感的深情,很像早期我喜欢的某些蓝调女歌手。”
“健哥这是精准评价!”华神宇立刻接上话题,带着年轻人特有的热情和对音乐的独特见解,“冉冉对吧?你的音色里有种很‘脆弱感’的能量,就像…易碎品但偏偏砸在地上能发出很响的声波。这个特质太绝了!刚才那个副歌微抖的处理,说实话,我听到了挣扎里的美感和原始的生命力!这种破碎感在特定情绪表达上是能成为核武器的!来我这里,我能教你如何掌控这股能量,让它炸开得既震撼又精准!”
三位导师火力全开,围绕着李冉“沙哑特质”、“璞玉之声”、“破碎感的力量”等独特标签展开轮番抢夺,分析精妙,极具说服力。
后台休息室电视屏幕前,李冉的家人和朋友已经激动得抱在一起,泣不成声。这似乎是一个板上钉钉的选择题——她只是个小透明,谁会拒绝三位顶尖导师的热烈橄榄枝呢?
舞台中心的光芒炽热耀眼。
李冉握着话筒的手心全是汗。她望着三位导师眼中热切的邀请,目光最后,不受控制地落到了那张最深沉却也最先点亮她希望的沉静脸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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