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西市,胡商酒肆地下的密室内,灯火通明,却静得只能听到纸张翻动和笔尖划过绢帛的细微声响。空气里弥漫着一种高度专注的凝滞感,与外界市井的喧嚣恍若两个世界。
东方墨静立于巨大的《大唐疆域图》前,目光沉静如水,缓缓掠过图上那些密密麻麻的标记。他的指尖偶尔在某处微微停顿,那里便代表着一条刚刚传来的重要信息。
“玄影”肃立一旁,声音压得极低,却清晰无比地汇报着:“主公,百骑司的调查重点已开始向陇西‘血刀门’和凉州‘沙狐帮’倾斜。此二者确与萧家有些不清不楚的旧账,但皆非此次袭击主力。看来萧家‘断尾’之计已开始运作。”
东方墨微微颔首,并不意外:“让他们查。必要时,可让我们的线索‘恰到好处’地落入百骑司手中,助他们早日‘结案’。”他需要让明面上的调查尽快有个看似合理的交代,以便让某些人放松警惕,也让真正的毒蛇露出更多马脚。
“金算盘”接着呈上数份密报:“各地银钱流向监测,发现三笔经由不同钱庄、最终汇往吐蕃方向的大额资金,源头经过层层伪装,但初步追查,与萧家暗中控制的两家陇右货栈有关。此外,陇右我方人员回报,边境几处关隘的守将近日有异常调动,虽名义上是例行换防,但调离者多为谨慎持重之将,新上任者则或多有冒进贪功之名。”
东方墨眼神微冷:“果然忍不住要引狼入室了。继续盯紧这些资金和人员调动,记录在案,但要绝对隐秘,不得打草惊蛇。”他要的不是猜测,而是铁证。
“素纸”整理着来自各方的情报碎片,补充道:“宫中线报,晋阳公主殿下近日情绪低落,常独自发呆。其贴身宫女璎珞与淑景殿接触频率略有增加,传递内容不详,但应与公主近况有关。另,冯公公递来消息,武才人一切安好,只是对近日宫中异常平静深感疑虑,已自行加强戒备。”
听到晋阳公主的消息,东方墨的目光不易察觉地波动了一下,但迅速恢复平静。那个桃花林中的少女,她的情愫对他而言,是一个意料之外且颇为棘手的变数。而他更关心的是璎珞与萧淑妃的勾结。“重点关注璎珞,她要传递什么,由她传。但要设法摸清萧淑妃究竟想利用公主做什么文章。”
他顿了顿,看向“素纸”:“传讯冯公公,转告武才人:‘静极思动,阴云聚西。谨守本心,蛰伏待时。’”他需要让她知道外界正在发生什么,却又不能说得太明,以免消息泄露为她招祸。这十六字,足以让她明白危险的方向和自保的要诀。
一条条信息如同溪流汇入大海,在东方墨的脑中迅速整合、分析、推演。萧家的断尾计、祸水西引的毒计、萧淑妃利用公主秘密的盘算、吐蕃的异动、百骑司的动向、宫中的暗流……一幅错综复杂、却渐渐清晰的棋局在他眼前展开。
他如同一个最高明的棋手,同时操控着多个棋盘。一方面,他冷眼旁观,甚至推波助澜,让萧家的“断尾”计和百骑司的调查沿着预设的轨迹运行,暂时稳住局面;另一方面,他调动“墨羽”的全部力量,死死盯住萧家与吐蕃勾结这条最致命的线索,默默收集着足以将其置于死地的证据。
他知道,现在还不是收网的时候。萧家树大根深,仅凭目前掌握的这些,还不足以给予其致命一击,反而可能逼得他们狗急跳墙。他需要等待,等待吐蕃那边真正行动起来,等待萧家彻底暴露其通敌之罪,等待一个最佳的时机。
但同时,他也不能毫无作为。他略一沉吟,下令道:“通知陇右‘墨羽’,对吐蕃边境的粮草囤积点、以及几条关键的小型补给通道,进行‘意外’干扰。不必造成太大破坏,只需制造混乱,延缓其集结速度,让他们觉得事事不顺即可。”他要给吐蕃方面制造一种“时机未到”或“计划泄露”的错觉,打乱他们的节奏,为朝廷争取更多反应时间,也为自己争取更多布局的时间。
“另外,”他补充道,“将萧家与吐蕃资金往来的模糊线索,通过匿名渠道,透露给御史台那位以刚正不阿着称的王御史。注意方式,要让他觉得是自己‘偶然’发现的。”
“是!”几人齐声领命,迅速退出密室,各自安排。
密室中重归寂静。东方墨再次将目光投向地图,手指缓缓划过长安至陇右、直至吐蕃的漫长战线。
洞若观火,织网以待。他既要阻止外敌入侵,又要扳倒内部分裂的毒瘤,还要护住宫中那两个身处漩涡中心的女子。每一步都需精准计算,如履薄冰。
夜色更深,墨羽无声而动,如同隐形的大手,悄然拨动着天下的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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