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送完毕,她将手机调成飞行模式,走向衣柜最底层,拖出一只陈旧的檀木箱。箱盖掀开的瞬间,一股淡而涩的药香弥散开来,仿佛能镇住空气中每一寸躁动的微粒。箱中井然有序地陈列着她的“兵器”:
· 七截千年桂木枝,取自老桂真身,木质温润,纹理间凝着琥珀色的树脂,仿佛藏着一整个秋天的月光;
· 一包去年晒干的月桂叶,每一片叶脉都以朱砂亲手绘满“静”字符,如血如誓;
· 三只拇指大小的白瓷罐,封存黑松露与茯苓磨制的细粉,是用来稳住魂息的根基;
· 以及,一块已经碎裂的墨玉——那是心魔上一次撕裂她掌心时留下的“纪念”,也是如今她所要转化的起点。
她的指尖轻触墨玉裂痕,一丝熟悉的刺痛迅疾传来,如同黑影啮咬。魏梦笙深吸一口气,毅然将碎玉攥入掌心,合眼低诵:
“以痛为印,以印为门。”
“啪——”
一声极轻微的崩解,墨玉在她掌心化作齑粉。一缕黑雾袅袅升起,张牙舞爪企图四溢,却被旁边桂木枝散发的清香逼得节节败退,最终蜷缩成一颗墨珠,悬于半空,犹如被囚禁的暗色星辰。
她不慌不忙地取出一片月桂叶,两指轻轻一捻。叶上朱砂符咒泛起柔和金光,如网如茧,将墨珠包裹其中,逐渐压缩成一粒芝麻大小的漆黑“种子”。她将这种子纳入白瓷罐中,加盖,又以红蜡严密封缄。
第一枚“心魔种”,已成。
老桂曾经告诉她:心魔并非外来之敌,而是自我割裂的影子。与其反复击散、压抑,不如将它“种”回意识之土——种在光天化日之下,让它成为一株可观察、可修剪的黑色月桂。待它开花,便能借其气息炼魂,而非被其反噬。
“第一枚已种,还有六截桂木,还能再收六次。”她低声自语,如将领清点兵马,为自己布下一场无声之局。
她将木箱重新锁好,换上一身素简的亚麻衣裤,将那只白瓷罐装入绣有“桂”字的小布袋中,佩于心口。那里仍隐约作痛,却不再是往日那般钝重撕裂,而更像骨缝愈合时的痒与热——一种带着希望的疼痛,提醒她:伤口也可以长出新的形状。
下楼时,正遇见对门的周奶奶在浇花。老人抬头,眯眼笑道:“小魏,今天气色真好,像吸饱了晨露似的。”
魏梦笙眉眼弯了起来,回应道:“是啊周妈,露水清心,人也跟着透亮些。”
她穿过晨雾未散的巷子,走向常去的“拾光书店”。店主阿初是个总戴着圆框眼镜的年轻人,店中旧书堆叠如山,几乎要淹没天花板。
见到她来,阿初从柜台下取出一个牛皮纸袋:“你订的《意识流与炼金术》到了。还有这个——”他递来一本薄薄的手抄册子,封面是以桂花枝榨取的汁液染出暗赭纹理,上面墨笔写着《魂香小录》,“我在城南旧摊收来的,里面提到‘以香为阵,以梦为刃’,想着你肯定喜欢。”
魏梦笙接过册子,刚翻开扉页,一行潦草中带着筋骨的小字直撞心底:“若惧黑影,便提灯迎之;若惧深渊,便造舟赴之。”
她指尖微顿,旋即恢复如常。向阿初道谢后,将两本书收入布袋。纸袋与白瓷罐轻轻相碰,发出“嗒”的一记微响,如同某种心照不宣的暗号。
走出书店时,阳光已铺满了整片青石板路。她抬手遮在额前,看见光柱中无数尘埃飞舞,忽然心念一动——这些漂浮的微芒,与识海中那些未散的混沌,又何其相似?也许本是同一种存在,有人称之为尘埃,有人称之为魔。
她深吸一口气,风中已有初开的潮桂幽香。她在心里对老桂说:今日我不退。我只是换一片战场,换一种打法。
目的地是城市边缘的玉皇观。山脚下有一片野生的桂林,人迹罕至,落叶堆积如毯。上一次探访时,她无意中发现一条被埋于落叶之下的地下溶洞入口。洞中别有天地:石壁嵌满远古贝类化石,一条暗河悄声涌动,水汽沁凉透骨,正是布设“香阵”的绝佳之地。
她要在那里,将第一枚心魔种“栽”下。
以桂木为骨,撑起一方清净结界;
以魂香为刃,划开幻识与现实之界;
以晨光为契,约一场清醒的对决。
——待到夜色降下,她将再入此洞。但这一次,不是被迫应战,而是主动赴约。
魏梦笙的步伐越来越快,心口却越来越稳。那只小小布袋贴着她的胸膛,如同一枚镶嵌在骨肉之中的、漆黑的月亮。
她忽然明悟:所谓“以凡人之魂,赴仙途之约”,从来不是一跃登天、脱胎换骨。而是——
在每一次呼吸间选择清醒;
在每一次痛楚中保持凝望;
在每一次沉溺之际伸手拥抱烟火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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