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云中锦每每经过那里时,就觉得十分奇怪,如此人来人往的繁华地段,为何会有一处荒废的大宅院?
却原来,它就是曾经在江南势力最为雄厚的江南王府。
王府大门已是斑驳破旧,门上贴着的官府封条也早已脱落不知去向,推门而入,一股阴风扑面而来。
时隔十五年,已经闻不到血腥气,但屋门和墙面仍然能看出血痕来,因为飞溅的血水渗进木头和墙灰里,颜色变得暗沉。
站在庭院当中,仿佛能听到当年刀兵相见、血肉横飞,妇孺奔跑哭喊的声音,一如当年的云氏。
云中锦禁不住打了个寒颤,苏绣立即握住了她的手。
“我就说你别来,你非得来这鬼地方做甚?”苏绣埋怨道。
“那时,你来漕江了吗?”云中锦努力平静下来,问道。
“那时我刚来漕江不久,王府里厮杀和哭喊声传到海边,听着叫人瘆得慌。我蜷缩在家中瑟瑟发抖,阿爹骗我说那是海风呼啸的声音,我信了。可你知道,我听过那样的声音,又怎能相信阿爹说的话?自欺欺人罢了。”苏绣说道。
两只手握得更紧了一些。
是啊,当年她们一个藏在壁柜里,一个躲在桌子底下,就算看不到杀戮,也绝不可能听不到杀戮的声音。
乳娘的惨叫声,至今仍在云中锦的耳边回荡。
“王府占了大半个城南的地界,发生那么大的事,怎么能瞒得住百姓?”苏绣又道。
“后来,我听人说王府不论男女老少全都被杀光啦,连江南王养的数百府兵都一个不剩,王府里面血流成河。听说夜里还有鬼哭儿狼嚎的声音,我们一帮小孩子家都不敢靠近那里,全都绕道走。再后来,时间长了,大家都慢慢淡忘了,这一片在儿才又热闹起来。”
“其实,江南王是否谋逆和老百姓一点关系都没有,老百姓也不关心那个。倒是很多人都惦记得江南王的好,因为每逢过年过节或是王爷王妃的诞辰,王府会舍很多粮米给大家。那年的中秋节,我和阿弟还拿到过王府送的红糖呐。本来我们都盼着过年的时候还能吃上王府的红糖,可惜,没等到过年,王府就出事了。”
苏绣叹了叹气。
“哎,可惜了那么好的江南王,这里离京城又大老远的,他谋逆做甚?亏得那时的皇帝老儿也能信。阿锦,你说,现在的皇帝他会相信江南王是被诬陷的吗?他会为江南王平反吗?”
云中锦没有回答。
很多时候,一个人信与不信,并不基于事实真相,而是取决于他愿不愿意相信。
“一个活口都没有了吗?”云中锦望着得杂草丛生的院落问道。
苏绣摇头:“不知道。听说是宫里来人宣旨将江南王府满门抄斩的,因为王府还养有好几百号的府兵,可能是怕镇不住他们,就出动了州县两衙和守备驻兵,将王府围了个水泄不通。一宣完旨就开始杀,见人就砍,府兵还来不及反应,也根本扛不住。”
“后来,他们从王府里拉出一车车的尸体运往海边抛弃,那一段时间,没人敢吃近海的鱼,海民都宁愿到远海去捕鱼。至于王府有没有人逃出来,或者抛在海边的尸体里有没有人没有透最后死活下来了,那就不知道啦。”
“我想,王府那么大,人那么多,当时的情形又那么乱,逃出来个把个活人,倒也不是没有可能的。毕竟当年的云氏,不也有人活下来了吗?”
苏绣说着,看了一眼云中锦。
云中锦点了点头,望着荒凉的旧王府,心头不禁感慨万千。
江南王府的情形,与当年云氏被屠的情景是何等的相似,并且,两家竟是同一年发生的变故,只是云氏的劫难发生在年头,江南王府则是年末被抄灭的。
多年以来,她从不轻易去回忆惨绝人寰的那一天,不得以回到故地时,也总是绕道而行,尽量不从家门前经过。
她想,云氏故居如今也是这般荒凉吧?
“王府的财物呢?”她忽然问道。
“财物?早就没啦。”苏绣道。
“没了?”云中锦诧道。
“他们一边运尸体,一边运财物,装到大海船上运走了。只不过,听说很不巧遇上大风浪,船撞墙了,财宝都沉在了海底。”
云中锦的眉心不由地拧紧了,问道,“可有人去打捞过?”
“有,可没听说谁有捞出过什么宝贝。不说了,我去看看还有没有落下什么东西,我拾个漏。”
苏绣有一些兴奋,依次推开那些尘封的屋门,在各个屋里来回转悠,试图找到什么剩下的东西,然而所有的屋子皆空空如也。
云中锦则沉默着。
运财物的漕船撞墙,宝藏全部遗失,那么巧?恐怕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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