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爷说了,这是覆鼎,也叫锅盖,是我们漕江最好的美食,味道可好啦。汆好出锅就得立马吃,凉了就不够味儿了。”
小厮担心云中锦不懂得吃锅盖,还特意用盘子里竹签掀开锅盖壳示范了一下。
“知道了,你去吧。”云中锦淡声道。
“太爷说了,请上差一定趁热吃。”小厮走时又唠叨一句。
火光中苏绣的脸上嘲讽之意愈加深厚。
那盘锅盖个大饱满新鲜可人,比苏绣家那些碎了壳的看着要诱人得多。
苏绣虽然脸上十分鄙视,却也忍不住将眼神一次次瞟过那盘锅盖,肚子愈发咕咕叫得欢。
云中锦将饭菜从牢栅递了进去。
“你饿了吧?”云中锦道。
苏绣使劲摇头。
“别硬撑啦。”云中锦笑道,“想必你姐姐要在家里照料你阿爹,没法给你送油煎蛋来。我也饿了,这掀锅盖的活儿也做不惯,不如你替我掀锅盖壳,我把饭菜分你一起吃?”
不管苏绣答不答应,她便倚着牢栅坐下来,等着苏绣掀锅盖。
苏绣再无二话,十分娴熟地用竹签将锅盖一枚一枚地掀开,将挑出贝肉放进嘴里慢慢以嚼,细细地品,吃的是津津有味。
满满一盘锅盖,眨眼功夫全被苏绣一扫而空,还道竹签用起来不如她的撬刀顺手。
云中锦甚为纳闷,苏绣那吃锅盖的样子,似是十分享受,哪里是不吃贝肉的?
“你不是不吃贝肉的吗?”
“有时吃有时不吃,象这样,白来的,不吃白不吃。”
苏绣吃完了贝肉,开始拿贝壳吸汤汁,边吃边还自语道,“兴隆酒家的锅盖可是五百文钱一盘的呐,和我家那些碎了壳的锅盖,好像也没啥分别。”
“我明白了,你并不是不爱吃贝肉,而是省下每一口给家人。”
“终有一天,不用我一口一口地省。我会让我的家人想吃锅盖就能吃到锅盖,想吃多少就能吃多少,还得是兴隆酒家五百文一盘的。”
云中锦觉得好笑,“兴隆酒家五百文一盘的锅盖,不就是从你这五十文一斤收的吗?敢情你这么拼命,就想让一家人也活成那些食客一样的人?”
“不是活成和他们一样的人,而是过上和他们一样的日子。”苏绣辩解道。
“我的阿爹阿姐阿弟,是世上最好的人,值得所有最好的,也值得我为他们付出一切努力。他们好,便是我好。”
说起家人,苏绣一笑,问道,“一家人原本就该这样相亲相爱,不是吗?”
云中锦没有回答。
她父母早亡,恩师一家对于她来说,更多的是敬重,而总觉得缺少了些什么,如今方才明白,缺得正是苏家这种相亲相爱的亲密。
她比从前任何时候都要想念自己的父母,还有那位曾与她手牵手,在云府后园里笑着奔跑的女孩。
女孩的脸与苏绣的脸交替着在她眼前晃呀晃,晃得她有些头昏。
苏绣将最后一枚锅盖壳汤汁吸干净了,放下盘子,抹了抹嘴,说道,“好啦,你该说正事了。”
“什么?”云中锦莫名其妙。
“上差来到漕江就四处打听覆舟之事,与我一个海女套近乎,不就是为了覆舟的事吗?你把我从侯荣手上抢来押进大牢,不还是为了覆舟的事吗?这你可打错了主意。”
苏绣连声冷笑,笑得有点瘆人,牢房里的女囚们不禁打起了寒颤。
“昨日你在我家已经问得够多了,我们也说得够多了。告诉你,就那么点事,我们看到的并不比别人多,听到也不比别人多,也都是道听途说而已,若是说我散布流言,我认了。这牢里的,不都是因为覆舟的传言被抓进来的吗?反正我捅了侯荣一刀,这牢我不坐也得坐不是吗?”
“我早该想到,知州大人姓云,你也姓云,你们是一家的。现如今,覆舟的事过不去,刑部派你下来,非得拿人顶个什么罪是吗?我苏绣只不过是一个没根没基的海女,上差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吧,悉听尊便。”
不待云中锦开口,苏绣凑近了牢栅,阴冷冷冲着云中锦。
“我阿爹人傻不懂事,阿姐柔弱不经事,阿弟读书不管事,你冲我来不打紧,但你若是想打他们的主意,我苏绣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绣,你误会了。”
云中锦正欲解释,沉重的牢门再次被打开,顺子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上差,不好了,贵生死了,您快去瞧瞧。”
苏绣一惊,一脚踢在盘子上,盘子当啷啷响,锅盖壳散落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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