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兰,来,坐吧。”陈阿嫲拉开张红木凳,慢慢朝后踱去,“家里有自己晒的老陈皮,给你泡壶茶吧?”
“阿嫲,您还是叫我钟太太吧。”裴兰款款坐下,纤细的手指夹着两张抽纸摊在桌面,将一只小小的橘色Birkin放上去,“不用麻烦了,我只喝得惯手冲。”
“哦,我也是亲手冲的,”陈阿嫲也不知是没听懂还是装不懂,自顾自开始沏茶,“随便你啊钟太,我自己喝。”
裴兰背挺得笔直,椅子只坐三分之二,双腿并拢,左腿叠放在右腿之上,脚尖微微点地,斜斜朝右后侧略收。
她端坐着,耳边隐隐约约传来房间内的戏曲声,不自觉地换了一边姿势,清了清嗓门:“您还是这么喜欢听粤剧。”
“是啊,听了一辈子。你看这曲,这词,多好,多有气节。”陈阿嫲一边听,一边跟着哼起来。
“寄予汉宫庭/为我拜上贤皇帝/此后莫再挑民女/再误了蚕桑/应该爱惜黎民/更应顾念民间痛痒……”
“这红腔是经典,”裴兰点点头,又摇摇头,“可惜落伍了,如今的红派戏班都做了很多改良,又结合动画又结合AI,潮得很。阿嫲您若有兴趣,我请您去看一看,还可以跟当红台柱聊天呢。”
“哦哟,我一个伯爷婆,就喜欢去旧时的戏院看唱戏。至于你说跟人聊天,我不感兴趣,我只喜欢看戏。我知你说的那些新潮玩意儿,时代变了,是应该往前走,”但陈阿嫲话音一顿,又掷地有声地缓缓道:“但落不落伍,还轮不到你这不懂戏的评头论足。”
裴兰像被人脆生生地打了一巴掌,哑口无言。只坐了好一会儿,她便浑身不自在。
这餐椅餐桌,也太逼仄了吧,硬邦邦的坐得人腰疼。
她起身,慢慢朝里走:“我在烁仔房里等他吧。”
陈阿嫲冲到一半的茶壶“笃”地一声放下,不紧不慢地说:“他大个仔了,没经同意不要随便进人家房间。”
裴兰轻笑一声:“我是他妈咪。”
“你连自己姓甚名谁都不在意,还想哒‘妈咪’个朵出来[1],大我啊?[2]”陈阿嫲随手拿过沙发上刚收的衣服,用力甩了甩,“但钟太啊,这里不是你家。”
裴兰一股气堵在嗓子眼不上不下,站在裴烁门口推门也不是,不推也不是。
就在这时,客厅大门“咔”地打开了,一个修长的身影迅速地跨进来。他看都没看裴兰一眼,径直大步迈向老人家,长臂一下搂住她肩头:“阿嫲!”
他的身子隔在两人中间,警戒地背对着自己母亲。
裴兰一下子觉得,此时此刻的自己才是那个外人。
“烁仔,你同她好好说话,不要吵架……”陈阿嫲拍了拍他的手。
裴烁点点头,又看了一眼餐台,鼻子深吸一口:“陈皮茶啊?好香。”
“知你识货,这个夏天阳光太好了,我从晒棚拿了些来泡普洱,”陈阿嫲递过去放凉的一小杯,眯着眼对着他笑。
裴烁轻抿了一口,又一饮而尽。八年的大红皮,果味芬芳,辛香回甘。
“好喝。阿嫲你留点给我,待会出来再喝。”
“好好好,”阿嫲拎着茶壶转身,又留下一句:“陈皮茶最好二十分钟内喝掉,不然就会变涩哦。”
“知道了。”转头看见裴兰仍冷着脸站在自己房门口,他的眸色沉下来,几不可闻地轻叹了一口气,推开门。
裴兰愣怔了两秒,扭身回餐桌拎过那只橘色的铂金包,跟在他身后进了屋。
这些年来,她连囍帖街都甚少踏足,更不要说来到19号楼,进儿子的房间。
这里有她曾经的出身、她的婚姻、她的骨血,可是对她而言就像是人生中一块难看的胎记,恨不得从记忆里剜掉。
“咿……一股樟脑味,”她自顾自地打开裴烁的衣柜门,皱着眉捂了捂鼻子,“妈咪给你的香片怎么没有挂,不是跟你说了,老房子总有阵难闻的‘除’。[3]”
“我习惯了,不觉得有什么味道。”裴烁走上前关好衣柜门,拉过来电脑椅请她坐,“你找我是什么事?”
“习惯?怎么可能习惯?你不过就是中学时回来借住了三四年,真把自己当市井原住民了。”
“嗯,阿妈你在这里住了二三十年,都没有把自己当做是这里的人,”裴烁的目光越过她的肩头,停在了书柜的相框上。那时他还不到三岁,也就喜喜那般大。
那时的妈妈笑靥迷人,是“囍帖街一枝花”,是“王记囍饼”的老板娘,虽然当时只有一个铺,爸妈每日起早贪黑,苦苦维持营生,但至少一家人齐齐整整。
“烁仔,人往高处走,妈咪也是为了你好,”裴兰看向窗外,嘴唇微抿,“我儿子我最清楚,你就是容易心软,看不清人心。”
裴烁皱了皱眉:“阿妈,我听不明白你说什么。”
“我之前叫你接近纪年,是想着你将她收买了好归顺你拉叔。”
裴兰说到正题,心火便烧起来,只觉得这房子老空调也老,热死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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