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步步后退,眼神彻底化为一片冰冷的死寂,那是一种心死之后的万念俱灰。
“是我蠢……是我江烬璃瞎眼!竟将血海深仇……错付了人!”
她猛地转身,就要冲入那漫天风雪之中,逃离这令人窒息的地方!
“站住!”萧执沙哑的声音猛地响起。
江烬璃脚步一顿,却没有回头。
身后传来衣料摩擦的声音。萧执艰难地站起身,他的动作很慢,仿佛每一步都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江烬璃能感觉到他靠近的气息,带着药味和一种深沉的疲惫。
她没有动。
然后,她听到一声极其轻微的金属摩擦声。
一道冰冷的、带着熟悉气息的锐意,轻轻地、却无比清晰地,抵在她纤细的脖颈之上!
是金漆勾刀!她的金漆勾刀!
刀锋的寒意瞬间穿透皮肤,激起一阵战栗!
江烬璃的身体猛地僵住!她难以置信地、缓缓地转过头。
只见萧执就站在她身后一步之遥。他一手捂着剧痛的胸口,脸色白得透明,嘴角不断溢出暗红的血沫,气息微弱,仿佛随时会倒下。
然而,他另一只手,却稳稳地握着那柄金漆勾刀!刀身流转着内敛的暗金光泽,那曾劈开朱雀门、曾为父亲覆骨的刀锋,此刻正紧紧地贴在她的咽喉要害!
他的眼神,不再是平日的深邃锐利,而是一种江烬璃从未见过的、近乎荒芜的死寂和深不见底的痛苦。那痛苦如此沉重,几乎要将他压垮。
他看着江烬璃那双充满震惊、愤怒、绝望和难以置信的眼睛,沾满鲜血的嘴角,艰难地扯动了一下,露出一个极其苦涩、近乎破碎的笑容。
突然,他收回抵在她脖子上的金漆勾刀,把刀放在她手里,声音沙哑到极致,带着一种洞穿灵魂的疲惫和……一种近乎托付的决绝,清晰地响起,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
“杀我……”
他握着她拿刀柄的手,用她手把刀锋在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压出一道浅浅的血痕。
“现在……”
他直视着她燃烧着烈焰的瞳孔,一字一顿:
“能平你心中之恨否?”
她握着冰冷的刀锋紧贴着他咽喉,皮肤下跳动的脉搏与金漆勾刀的寒意交织成死亡的战栗。
萧执沾满血沫的嘴角扯着破碎的弧度,眼中是荒芜的死寂和近乎托付的决绝:
“杀我……现在……能平你心中之恨否?”
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铁钉,狠狠凿进江烬璃的心脏!书房内温暖的炭火气息与门外呼啸的风雪形成残酷的割裂,烛火在两人眼中疯狂跳跃,映照着信任彻底崩塌后的废墟。
恨?滔天的恨意几乎要冲破胸腔!父亲的骸骨在眼前晃动,朱清宛怨毒的诅咒在耳边嘶鸣。只要她手腕一送,刀锋就能切开这仇人的脖颈,血债血偿!
可为何……握着刀柄的手指,如同被冰封般僵硬?为何看着他嘴角不断溢出的暗红,看着他胸口因剧痛而无法抑制的起伏,那焚心的恨意深处,竟会翻涌起更深的、最终却是让她痛恨自己无法下手!?
“当啷——!”
金漆勾刀从她颤抖的手中滑落,重重砸在冰冷的地砖上,发出一声刺耳的悲鸣。
江烬璃猛地后退一步,如同逃离瘟疫,血红的眼中只剩下冰冷的绝望和万念俱灰的空洞。她没有再看萧执一眼,也没有去捡那把曾劈开朱雀门、曾为父亲覆骨的刀,转身决绝地冲入门外漫天狂舞的风雪。
风雪瞬间吞没她靛青色的身影,也吞没身后书房内,萧执压抑到极致的、撕心裂肺的呛咳声。
那一夜的风雪,埋葬太多东西。
江烬璃没有回金漆阁。她在风雪肆虐的京城中漫无目的地游荡了一夜,如同失去魂魄的躯壳。
冰冷的雪片灌入衣领,冻结不了心中那团焚毁一切的业火。父亲的冤屈,萧执的沉默,信任的崩塌……所有的痛苦、愤怒、不甘,最终都化为一片死寂的灰烬。
黎明时分,雪停了。
天地一片惨白,死寂无声。她如同幽魂般,踏着厚厚的积雪,回到了那个承载了她所有技艺、荣耀、痛苦与回忆的地方——金漆阁。
阁楼依旧矗立,飞檐斗拱覆盖着厚厚的白雪,如同披麻戴孝。弟子们尚未起身,庭院空旷得可怕。空气中残留的漆香,此刻闻起来却带着腐朽的气息。
她一步步走过熟悉的回廊,指尖拂过冰冷的廊柱,拂过堆放着珍贵材料的库房大门,拂过那间最大的、曾为父亲覆骨的工坊门扉……每一处,都烙刻着无法磨灭的过往,此刻却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得她灵魂都在抽搐。
够了。
一切都该结束了。
她走进存放桐油和烈酒的后院库房。浓烈刺鼻的气味扑面而来。她面无表情地抱起一坛又一坛的桐油,一瓮又一瓮的烈酒,将它们泼洒在干燥的木制回廊上,泼洒在堆满生漆和纸张的工坊门口,泼洒在那些曾诞生过无数瑰宝的窗棂门扉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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