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溪雪轻声唤着坐在窗边托腮沉思的沈寒,“奴婢见您晚膳用得比往日多,怕积了食,特地熬了山楂陈皮饮,您趁热用些。”
沈寒微微一怔,“我...今日吃得很多么?”
“嗯。”溪雪用力点头,双眸亮晶晶的,雀跃的神采一闪一闪,满是抑制不住的欢喜,“姑娘平日用饭都只动几下筷子,奴婢担心的不行。今日却不同,可见胃口好了不少呢。”
她越说越兴奋,话语如串珠子般一串一串冒,“姑娘今日心情定是很好吧。太好了,姑娘您又跟从前一样了,又会每日开开心心的。”
沈寒不由疑惑,“从哪里看出来我心情好?”
溪雪偏头认真想了想,“嗯...姑娘自打醒来后,总是一脸忧郁状,像是有解不开的心结,或是迈不过去的坎儿。”
除了沈寒刚醒来那次,溪雪已经很久没有如此兴奋雀跃过了,小丫鬟眼里的光都要窜上屋顶了。
“姑娘,您从前常对我们说,天大地大,吃饭最大。”溪雪开始絮叨。
“您总是开导我们,若有什么想不通的事,只管吃饱了再想。若还不行,就好好睡一觉,醒来便好了。”
“可自从病了一场,您就变得沉静寡言,不像从前那个爽朗明快,什么愁绪都不过夜的姑娘了。”
溪雪正回想从前,却见沈寒眼底泛起水光,怔怔望着自己,一下就慌了,“姑娘,您怎么了?是奴婢说错什么了吗?”
沈寒轻轻牵起唇角,起初笑得有些勉强,渐渐笑着笑着,就将眼底和心底的泪意压了回去。
今日,她终于将心底那个最不堪、最沉重的秘密说了出来。
像是一下子松开了紧紧抱了十几年不松手的枷锁——那一刻,一直窒息般揪紧的心口,终于能自由呼吸。
往事已成碎屑,就当尘埃一般扫掉吧。
“对了,”溪雪光顾着高兴,这才想起一事,忙从妆匣底下取出一张白棉纸笺。
“姑娘,今日奴婢出门时,遇上先前那个一脸傻相的书童,”溪雪回忆着,“他见到奴婢,先是笑眯眯地左右张望,估摸着是没找见您,脸立刻就垮了,嘴角也耷拉了,眉头也皱紧了,这才不大情愿地从怀里掏出这张纸递给我,说:‘这个,我们二爷给沈姑娘。’”
傻书童?
沈寒接过纸条,莹润如玉的纸面上,字迹苍劲有力——
“秦氏暗巷密会,恐生变数,万事警惕——许正。”
溪雪凑过来看了一眼,讶然道,“这人的字迹,好像当年老爷的笔迹呀。”
沈寒将字条细细折起,“许大人他称父亲为恩师,想必曾受父亲指点,连字迹也模仿得颇有几分神似。”
竟然这么巧,许正也在暗中盯着秦姨娘。
沈寒其实早已知晓秦姨娘夜半偷偷溜出去的事儿。只是她院中皆是女眷,终究底细未明,她不敢贸然让她们去涉险跟踪。
得寻个机会好生谢一谢这位许大人。
秦姨娘既已与对方暗中接头,定是寿宴之事令她深受打击,想必她已心浮气躁,再难沉住气徐徐图之。她此番密会,必是去讨紫雪散,意图铤而走险,一击必中。
这一次,她的目标恐怕不止郡主一人。
沈寒眸光一凛,温恕虽然可怕,但眼下更需优先拔除近患,先剪除秦姨娘的威胁,唯有如此,方能心无旁骛,背水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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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府,坐落于京师澄清坊中。
澄清坊位于皇城东侧,算是紧紧贴着皇城根,真正的内城核心区。
坊名是圣上取的,寓意“澄清天下,格局宏大”。京师的勋贵世家与达官贵人们,挤破了头都想住进来。
可这压根不是钱的事,坊内的宅子多是御赐恩赏。身份不够格的,恩宠不到位的,统统只能靠边站。
澄清坊内,最低调的,莫过于温府。
两扇乌漆大门早已斑驳,被岁月啃得就剩个底色。原本锃亮油滑的漆面层层剥落,只在木纹沟壑里残存着点点暗沉。若遇上大风天,仿佛还能瞧见簌簌落下的漆屑。
门口那对汉白玉石狮子,棱角也被风雨磨得钝圆,倒是一双眼珠子凿得深黑透亮,端坐凝视前方,目光沉沉。这般不事张扬的沉稳静默,与府中主人一致,有着敛尽锋芒却不容小觑的底蕴。
门楣之上,悬着块再普通不过的老杉木匾。边缘用锈迹斑斑的铁条简单箍着,灰扑扑沾满薄尘,实在难以引人注目。
然而,木匾中央“温府”二字,却是破空之笔。起笔如断山,行笔似奔雷,收笔若坠石,那股子大开大合的雄浑气势,纵是当朝大家文公也难掩其风华。
单看这字,便知书写者绝非池中之物——
笔锋里藏着隐忍与决断,笔画间透着布局与掌控,可见主人是一位能于无声处布棋,抬手间搅动京师风云的执棋之人。
谁能想到,这处连门房都透着几分冷清简素的府邸,竟是当朝次辅,内阁实际执掌人的居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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