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微亮时,天边刚洇开一抹鱼肚白,带着霜气的风卷着侯府门前大红的绸缎,簌簌作响。
阿榆站在朱漆大门外,指尖几乎要嵌进掌心,指节泛白。门内早已是人声鼎沸,穿红衣的家丁抱着堆叠的礼盒往来穿梭,梳双丫髻的侍女端着铜盆快步走过,鞋尖沾着露水,脸上却堆着程式化的笑意。
这满府的喜庆像一把钝刀,一下下割在她心上——这里越是热闹,就越衬得她和孩子们像阴沟里的尘埃。
“这位姑娘,您是?”一个眼尖的侍从注意到她,见她衣着素净,与周遭的红火格格不入,眼神里带着几分警惕,却又不敢怠慢,毕竟今日是侯府大喜的日子。
阿榆没说话,只定定望着那扇紧闭的侧门,那是通往师缡别院的路。侍从大约是得了什么吩咐,愣了愣,便做了个“请”的手势。
“姑娘这边请!”
穿过游廊时,廊下悬挂的红灯笼在风里摇晃,光影在阿榆脸上明明灭灭。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擂鼓似的,一半是残存的希冀,一半是灭顶的恐慌。
推开别院的门,寝室的门开着,正撞见师缡背对着她,一身绯红的喜服铺陈在地,金线绣的龙凤呈祥在晨光里闪着刺目的光。侍女正为他系着玉带,动作轻柔,却像勒在阿榆的喉咙上。
“师缡。”她轻声唤道,声音干涩得像被砂纸磨过。
师缡猛地回头,铜镜里映出他惊愕的脸。
那双曾盛满星辰大海的眸子,此刻先是炸开一点光亮,像是久旱逢雨的旅人,可那光亮转瞬即逝,被更深的恐慌淹没。他踉跄着后退半步,玉带从侍女手中滑落,“哐当”一声撞在妆台上,他却浑然不觉,只死死盯着阿榆。
“你怎么来了?!”
他的声音发颤,带着不易察觉的慌乱,甚至忘了顾及旁边的侍女。
阿榆看着他,忽然觉得可笑——那日还在她耳边说“白首不相离”的人,今日再次穿上喜服,竟怕她像怕什么洪水猛兽。
“少爷,这……”
侍女想捡起玉带,却被师缡厉声打断,“都出去!没我的吩咐,谁也不准进来!”
侍女们吓得脸色发白,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连带着廊下的侍从也被他挥手赶得远远的。
庭院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师缡几步冲到阿榆面前,双手按在她肩上,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你快走!离开长安,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藏起来!等我……等我处理完这里的事,我就去找你,一定!”
他的眼神里满是焦灼,额角甚至渗出了细汗。阿榆却只是冷冷地看着他,拨开他的手,指尖冰凉:“处理完这里的事?处理你的婚礼吗,神龙族的龙九缡殿下?”
“龙九缡”三个字像淬了冰,砸在师缡心上。他脸色瞬间煞白,嘴唇哆嗦着:“你……你都知道了?我……我不是……”
“当然不是。”一个柔婉的声音突然从门外传来,带着银铃般的笑意,却让空气都冷了几分。
涟月不知何时站在那里,一身凤冠霞帔,红盖头被她随手捏在手里,露出一张美得惊心动魄的脸。
她缓步走过来,自然地挽住龙九缡的胳膊,指尖轻轻划过他的衣袖,像是在安抚,又像是在宣示主权。
抬眼看向龙九缡,她眼波流转间带着一丝玩味:“阿缡,你跟她说清楚呀,省得她误会。”
龙九缡的脸色一点点沉下去,像被墨汁染过。
他避开阿榆的目光,眉头拧成一个疙瘩,喉结滚动了几下,才从牙缝里挤出话来,“我与涟月,前世便是天作之合,转世后更是青梅竹马,早已情根深种。”
他顿了顿,声音冷得像冰,“对你,不过是一时新鲜,玩够了自然就腻了。我真心喜欢的,从来只有涟月一个。你识趣些,以后别再来打扰我们。”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锥子,狠狠扎进阿榆的心脏。她踉跄着后退一步,眼前阵阵发黑。
原来那些山盟海誓,那些温柔缱绻,真的只是一场镜花水月。
她望着龙九缡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突然笑了,笑声嘶哑,带着血腥味。然后,她猛地转头看向涟月,那双曾经盛满温柔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蚀骨的恨意,像淬了毒的刀锋,几乎要将对方凌迟。
涟月却毫不在意,反而轻轻拍了拍龙九缡的胳膊,柔声说:“好了,别气着了,大喜的日子呢!”
说完,她转向阿榆,语气依旧温和,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你,跟我来吧!”
她拉着阿榆往外走,指尖的力道大得惊人,像铁钳一样。阿榆挣脱不开,只能被她拖着穿过回廊,直到院外的僻静处,涟月才松开手。
“照我说的做,做得好了,我就放了那两个孩子。”涟月理了理自己的裙摆,语气轻描淡写,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别想着反抗,以我现在的修为,三界之内,能胜过我的,怕是没几个。”
阿榆死死攥着拳头,咬着牙,声音从齿间挤出来,“你到底要我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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