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的燕家屯,油灯下的气氛像块冻裂的冰。燕彪把怀表摆在桌上,表盖内侧的女尸分布图被冰水汽得发潮。步鹰用树枝在地上画着关东军的军徽,说这种清理门户的手法,只有在执行"绝密任务"后才会用。燕双鹰蹲在窝棚门口,看着王寡妇给日本婴儿换尿布,孩子的小脚蹬着,把暖炕的热气搅得晃晃悠悠。
"她们知道粮窖的位置。"步鹰把树枝往地上一摔,火星溅到冻住的油灯碗上,"大火后没地方去,肯定藏在粮窖附近,关东军怕她们把秘密卖给咱们,才下的毒手。"燕彪往油灯里添了勺煤油,火苗突然蹿高,照亮了表盖内侧银雪留下的字:"关东军在关东山藏了三个秘密粮库,供开拓团使用。"
天快亮时,那个日本婴儿突然发起高烧。王寡妇把孩子裹在自己怀里,用体温焐着,嘴里念叨着"都是娘生的"。燕双鹰守在旁边,把怀表贴在孩子胸口,听着表针的滴答声,突然觉得那声音像在倒计时——不是为了报仇,是为了让这孩子活下去,活得不像桥柱上那些女尸一样。
第二天一早,燕彪带着步鹰往虎山方向走。两人踩着冰面往粮窖的位置去,冰下的暗流把积雪冲得像幅地图。路过门头山大桥时,发现女尸的位置被人用雪填了,只留下七根光秃秃的铁丝,在风里摇摇晃晃,像串没挂灯笼的灯杆。
"他们在怕。"步鹰往铁丝上吐了口唾沫,"怕咱们从尸体上找到粮窖的线索。"他用刺刀在雪地里刨,挖出块冻硬的子宫,里面的死婴还保持着蜷缩的姿势,"但他们忘了,关东山的雪记事儿,埋多深都能刨出来。"
燕彪突然停在片松林前。积雪下的松树皮有被啃过的痕迹,上面还留着点血丝——是人的牙印,不是野兽的。他用刺刀往土里一挑,带出块染血的和服碎片,与桥柱女尸身上的一模一样。"就在这附近,"燕彪的声音压得很低,怀表在怀里突突地跳,"她们躲在这里啃树皮,啃了两个月。"
太阳落山时,他们在松林深处找到个被雪盖住的山洞。洞口的雪堆里埋着些女人的头发,冻成了团,旁边散落着几个冻硬的胎盘——比虎山大客栈菜窖里的小一半,是营养不良的样子。步鹰用刺刀往洞里一戳,碰到个硬东西,挖出来一看,是个冻在冰里的婴儿,已经死了,却还含着母亲的乳头。
"这才是他们怕的。"燕彪把冰婴抱在怀里,冻得胸口生疼,"不是粮窖,是这些女人能生娃,也能死在关东山的土里。"他想起银雪说的"母胎计划",突然明白这场屠杀的真正用意——既怕她们活着泄密,更怕她们死了留种,就像拔掉扎在肉里的刺,连血带肉都要剜掉。
往回走时,燕双鹰在窝棚里给日本婴儿喂药。孩子的烧退了些,能用小手抓住他的手指,抓得紧紧的。少年看着孩子的眼睛,突然把怀表盖打开,让表针的滴答声陪着孩子睡觉。表盖内侧的女尸分布图旁,他用炭笔写了个"生"字,笔画里还沾着点药渣。
夜里的燕家屯,雪下得更紧了。燕彪在地图上虎山的位置画了个大大的问号,步鹰在给乡亲们讲怎么辨认关东军的军靴印,燕双鹰则把那个日本婴儿抱在怀里,用体温焐着孩子冰凉的小脚。窗外的风声像女人的哭,却盖不过窝棚里的表针响,滴答,滴答,像在给死去的人送葬,也像在给活着的人报时。
燕彪望着桥柱方向的雪光,突然觉得那些裸体女尸不是被挂在那里示众,而是被钉在了关东山的账本上,每道伤口都在记账。他知道,关东军的刀不光砍向中国人,也砍向他们自己的女人,只要能占这片土地,他们啥都舍得。但他更清楚,雪能盖住尸体,却盖不住血渗进土里的印,开春化雪时,那里肯定会长出更壮的草。
怀表的齿轮还在转,滴答声里藏着1925年关东山的寒意,也藏着些比冰还硬的东西。燕双鹰怀里的婴儿突然笑了,小手抓住表链晃了晃,把个小冰珠晃进了嘴里,咂巴得挺香。少年低头吻了吻孩子的额头,突然明白爹说的"守土"不是守住一块地,是守住人该有的样子——不管是中国人,还是日本人。
天亮时,雪停了。门头山大桥的木柱上,落了层新雪,把铁丝埋得只剩个尖。燕彪带着人往那里撒了些松籽,是小鹰们秋天捡的,说等开春能长出新苗。步鹰往雪堆里插了根木牌,上面没写字,只画了个喂奶的女人,像王寡妇抱着那个日本婴儿的样子。
远处的牡丹江冰层下,暗流还在涌动,像关东山的血脉,冻不住,也砍不断。燕彪知道,关东军的阴谋还会继续,明年春天或许会来更多的人,用更狠的法子。
但他看着燕双鹰抱着婴儿往屯子走的背影,突然觉得啥阴谋都没用——
喜欢孤鹰惊世请大家收藏:(www.qbxsw.com)孤鹰惊世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