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7月12日?天气:晴转多云,高温预警?地点:郑州经济技术开发区建荣·润泽项目部
早上六点半,我准时醒来。其实并不是“醒”,而是整夜都没睡好。脑子里一直回荡着刘工的那句:“你以后要混工地,这种事早晚得学会。”
我盯着天花板愣了半个小时,直到隔壁王哥起床洗漱的声音把我拉回来。下床一看,腿肚子还在发酸,胳膊抬起来像被扯断过一样。昨天和老李抬板抬得太猛,我忘了自己这副大学生身子骨,不是干重体力的料。
吃早饭的时候,王哥问我:“你今天还跟刘工?”
我点头,“他说让我跟测量队熟悉下流程,先跑一跑线。”
“那不错。”王哥咧嘴一笑,“学到手的才是真本事,工地上啥最值钱?能拿尺、懂图纸的。你可别怕吃苦。”
我嗯了一声,嘴里泡面还烫着,但心里却隐隐发冷。
八点不到,刘工把我交给了测量员陈思。“小陈,这小子是新来的大学生,你带着跑两天,先学放线,别嫌他慢。”
陈思二十六七岁,个头不高,皮肤黑瘦,说话干脆。他看了我一眼,点点头,“拿尺的干活,别光看不动。”
我笑笑,跟在他屁股后头出了资料室。
今天任务是给润泽一期南区二十四层楼面放卫生间隔墙定位线。
电梯坏了,我们从二十二层楼梯爬上去,两层楼,我气喘吁吁,汗水把背心浸得湿透。
“把钢卷尺拉好,对着图纸来。”陈思蹲下去,一边翻着图纸一边说,“这道墙中心线是4200,左边1200,右边3000,再从主轴线X1向东偏移。”我一脸懵懂地拉着尺,脑子却有点转不过弯。大学时候学过建筑制图,但从没在现场实践过。这钢尺不是画图纸,它每一毫米偏差都可能变成后期抹灰要返工的锅。
我手一抖,尺往右偏了两厘米,陈思抬头就骂:“你拉什么玩意?这是厨房不是阳台,位置差两公分后期怎么补?”
我脸通红,赶紧纠正。阳光照在楼板上,烫得我眼皮发涩,汗珠从眉骨上滚下来,滴在脚边的灰浆里。
他没再骂我,只说:“你第一天,手生正常。但别以为有人罩着你。刘工说让你跟我学,不代表你有特权。”
我点头,嘴里说着:“我会认真干。”
一上午,我们放了八道隔墙线。中途我没喝一口水,直到中午下楼才感觉嘴唇干裂,嗓子像吞了钉子。
回资料室的路上,我和陈思一起搭电梯。他忽然问我:“你真是本科?”
“大专,”我回,“南阳科技学院,建筑工程管理专业。”
“那你来干这活,是打算转正还是混两个月走人?”
“能留下最好,我家里指着我挣钱。”
他点点头没再说话,只说:“那你得争口气,别混日子。”
下午资料室人很少,我独自一人核对完图纸后准备回宿舍补觉。
刚走到二楼楼梯口,就听到一阵低声交谈。
是两个项目部管理层,一个是预算员郝姐,另一个我不认识。
“这批临时工太多了,工期也快进度封顶了,估计下周得裁一批。”
“那几个大学生也是临时岗的编吧?”
“是啊,资料岗和几个跟测的,全都是临时名额,到九月底不转正就清了。”
我的心一紧,几乎想掉头离开,但又怕被他们发现,只能贴着墙悄悄溜下楼。
原来我是被计划清掉的对象之一。
我脑子嗡嗡响,脚步却越来越快,像是想逃开那句“清掉”。
晚上我去找老李借了锤子帮他干模板边角收口,一边干一边发狠。我不知道该怎么转正,也不知道资料岗该怎么出成绩,我只知道,如果被裁回家,那我爸妈脸上就挂不住了。
老李递我一瓶矿泉水,说:“今天脸色不对劲,怎么?挨说了?”
我接过水,摇了摇头,“听说项目要裁人,我估计撑不到九月。”
老李笑了笑,点起一根烟,“人啊,怕的是消息多,胆子小。我年轻时候在商丘盖厂房,一年换了七个工地,连身份证都被包工头扣了。那年腊月我光脚在冰上抬钢筋,冻掉两根脚指头,回村连我媳妇都没认出我来。”
他吸了口烟,咧嘴笑得像没事人一样:“你觉得你现在苦?那只是开始。”
我没说话,只觉得嗓子发紧,汗水混着泪水滑到嘴角,咸得发涩。
“你还年轻,能熬。”他说。
夜里我写完这篇日记时,手机只剩下5%的电。老家的微信上来了三条消息,全是我妈发的。
“磊子,热不热?” “饭吃了没?” “工地干活注意安全。”
我没回,只发了一张今天楼顶测量的照片。
照片里阳光很刺,楼板反着白光,钢筋在脚下交错成网,而我,一个穿着汗湿背心的年轻人,正扶着钢卷尺,弯腰量着一段根本没人注意的距离。
这一刻,我才知道自己有多渺小——但我更明白,渺小的人,也得有一点不服输的勇气。
——周磊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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