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声的余韵还在广场上空回荡，壮汉已经转身对着商队吼了起来。
“都给老子动起来！半刻钟后出发！”
他的声音像炸雷般在驿站前炸开，惊得几匹夏克尔马不安地甩动鬃毛。
迪欧斯注意到，那些商队成员听到命令后的反应很有趣——他们不是立即执行，而是先偷瞄了自己一眼，然后才慢吞吞地开始收拾行装。这种刻意的拖延中透着某种试探。
“别介意这些兔崽子”
壮汉拍了拍迪欧斯的肩膀，力道大得能让普通人踉跄。“我是商队领队巴德，他们都叫我'铁掌'。”
他炫耀似的展示着那双布满老茧的巨手。
“从卡塞尔到奥尔克，这条勇猛商道上还没有我巴德运不到的货！”
塔林轻咳一声，宽檐帽下的嘴角微微抽动。
"去年秋天那批草药..."
“那是意外！”
巴德的脸瞬间涨得通红，脖子上的青筋根根暴起。
“谁知道从永恒无限森林里突然窜出那么一大批的食草兽。”
他气呼呼地转身走向驿站，皮靴在地上踩出深深的印子。
迪欧斯的目光追随着巴德的背影。这个看似粗犷的领队，走路时却保持着猎人才会注意到的习惯——永远不让后背完全暴露在陌生人视线中。
“别被他的外表骗了。”塔林不知何时站到了迪欧斯身侧，声音压得极低。
“巴德年轻时在勇猛公麾下当过斥候。”
他顿了顿。
“那家伙嗅到危险的本事，比夏克尔马的夜视能力还准。”
正说着，一个瘦小的身影突然从人群中钻出，差点撞上迪欧斯。那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年，怀里抱着个鼓鼓囊囊的亚麻布袋，散发着浓郁的药草味。
“对、对不起，大人！”
少年结结巴巴地道歉，脏兮兮的脸上满是惶恐。他的目光在接触到迪欧斯的黑色大衣时明显瑟缩了一下。
迪欧斯没有答话，只是微微侧身让开道路。但就在少年擦肩而过的瞬间，他的左手如闪电般探出，精准地扣住了对方的手腕。
“这个。”
迪欧斯从少年袖中抽出一个皮质钱包——正是塔林腰间挂着的那只。
“物归原主。”
少年的脸色瞬间惨白。更令人惊讶的是，周围几个看似在整理货物的商队成员突然停下动作，手都不约而同地摸向了腰间的武器。
“哈！”
巴德的大笑声打破了紧张的气氛。
“小兔崽子，早告诉你别在塔林推荐的人面前耍把戏！”
他大步走来，蒲扇般的大手重重拍在少年背上，差点把小家伙拍趴下。
“这是杰米，我侄子。手脚不太干净，但驾车技术一流。”
塔林接过钱包，意味深长地看了迪欧斯一眼
“看来巴德是真的很看重你。”
他轻声说。
“这小子平时只偷值钱的东西。”
很快，商队整装完毕。二十多匹夏克尔马排成纵队，每匹马都驮着两个鼓鼓的皮箱，用浸过蜡的绳索牢牢固定。巴德骑在最前方一匹肩高近两米的黑色骏马上，那马儿的眼睛在阳光下呈现出诡异的琥珀色。
“你坐最后一辆货车！”巴德指着队尾一辆覆盖着防水油布的四轮马车。
“里面有干粮和水囊，别乱翻其他箱子！”
迪欧斯爬上马车时，发现所谓的"干粮"不过是几块硬得像石头的黑面包，和一小袋散发着酸味的奶酪。车厢角落里堆着几个钉着铁条的箱子，上面盖着印有剑十字教会徽记的封条。
“教会物资？”
迪欧斯用脚尖点了点其中一个箱子。
车下的塔林没有立即回答。他摘下宽檐帽，露出一张还算俊逸的脸，只是有一道醒目的伤疤从右眉骨到侧脸一直延伸到下巴，让原本英俊的面容显得狰狞可怖。
“圣橄榄油。”
他终于开口，声音嘶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
“每个月都要往奥尔克偷运一批，虽然那边明面上拒绝教会援助。”
他咧嘴笑了，那道伤疤随之扭曲。
“勇猛公再强硬，可以抵抗教区的建立，也挡不住信仰的传播。”
随着巴德一声令下，商队缓缓驶出卡塞尔边塞，塔林也挥手告别。沉重的车轮碾过铺路石，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迪欧斯靠在车厢挡板上，看着高耸的城墙渐渐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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