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像流动的墨汁，在草北屯新搭建的房架间缓缓晕染。
曹大林蹲在自家尚未完工的灶台前，用猎刀削着一根硬木箭杆。
刀锋与木料摩擦发出"嚓嚓"的声响，木屑簌簌落下，在夕阳余晖中像飞舞的金粉。
"哥，再细点。"曹晓云蹲在一旁，小手托着下巴。小丫头今天换了件红格子衬衫，是赵春桃用旧衣服改的，领口还留着拆线时的针脚。
曹大林手腕一抖，刀尖在箭杆尾部旋出个完美的凹槽。这是给五六半自动做的备用箭杆，虽然比不上正规厂出的，但在山里应急足够了。他举起箭杆对着落日看了看，纹路笔直如箭，是上好的"铁青冈"。
"儿啊，把这个带上。"王秀兰从临时窝棚里出来，手里捧着个粗布包。布包里是六个刚出锅的粘豆包，每个都点着红点，"路上吃。"
曹德海蹲在磨盘上"吧嗒吧嗒"抽着旱烟，突然开口："老秃顶子北坡有片沼泽，绕道走。"
曹大林点点头。老爷子说的那片沼泽当地人叫"鬼扯腿"，表面看着是草地，底下却是无底泥潭。上辈子屯里有头牛陷进去，转眼就没了踪影。
"爹，您那把'熊吼子'..."曹大林欲言又止。
曹德海"哼"了一声，烟袋锅在鞋底上磕得啪啪响："就知道惦记老子的宝贝！"老人转身钻进窝棚，片刻后拎出个油布包，"省着点用，火药不多了。"
曹大林接过油布包，沉甸甸的。解开一看，除了那把老"熊吼子"，还有二十多发用油纸包好的独头弹。子弹明显是手工浇筑的，弹头有些歪，但分量十足。
"谢谢爹。"曹大林熟练地检查枪机，燧石还算完好，击发簧也够力。
黑箭"嗖"地蹿到院子里，脖子上新换的铜钱项圈叮当作响。猎犬已经完全康复，精神头十足，围着曹大林直摇尾巴。
"黑箭今天不能去。"曹大林揉了揉猎犬的脑袋，从兜里掏出根肉干喂它，"在家保护好娘和小妹。"
小丫头立刻抱住黑箭的脖子："我照顾它！"
日头刚落下山尖，屯口就聚集了十来个精壮汉子。除了刘二愣子和魏铁军，还有吴炮手带着的五个老猎人。王部长也换了身便装，腰间的五四式枪套磨得发亮。
"都听好了。"曹大林站在磨盘上，声音低沉，"郑卫国在老秃顶子有个窝点，囤了不少武器。这趟活凶险，怕死的现在退出。"
没人动弹。刘二愣子甚至往前跨了一步，吊着的胳膊已经拆了绷带，活动自如："操，老子早就想会会那王八蛋了！"
魏铁军分发装备：每人三十发子弹，两颗手榴弹，还有军区特供的压缩饼干。曹大林则给每人配了一包金丝苔粉——赵春桃连夜准备的，据说能防辐射。
"走。"曹大林一挥手，队伍悄无声息地没入暮色中。
夜色中的长白山像头蛰伏的巨兽，散发着危险的气息。曹大林走在最前面，脚步轻得像只山猫。每走二十步他就停下听听动静，时不时蹲下来查看地面的痕迹。其他人排成一列紧跟在后，连呼吸都压得极低。
"停。"走了约莫两小时，曹大林突然举手示意。前方是片茂密的椴树林，树冠遮天蔽月，林间飘着淡淡的雾气。他蹲下身，拨开一丛蕨类植物，露出几个新鲜的脚印，"有人来过，不超过两小时。"
王部长凑过来看了看："几个人？"
"四个。"曹大林指着脚印，"三个穿胶鞋，一个...穿皮鞋。"他想起通缉令上郑卫国的打扮，那混蛋就爱穿皮鞋。
队伍立刻进入战斗状态。曹大林示意大家散开，自己则带着刘二愣子和魏铁军摸向林子深处。黑箭不知从哪跟了上来，无声地走在最前面，鼻子贴着地面嗅探。
穿过椴树林，地形突然变得陡峭。月光下，一片裸露的玄武岩悬崖出现在眼前——老秃顶子到了！悬崖底部有个半隐半现的洞口，周围散落着新鲜的烟头和压缩饼干包装袋。
"就是那儿。"曹大林压低声音，"看洞口那堆石头，是故意垒的掩体。"
王部长用望远镜观察了片刻："两个哨兵，一个在洞口，一个在右侧岩缝里。"
曹大林点点头，转向刘二愣子："你带吴炮手绕到后面，堵住退路。"又对魏铁军说，"魏哥，你负责解决右侧那个。"
部署完毕，曹大林和王部长悄悄摸向洞口。哨兵正靠着岩壁打盹，手里的五六冲斜挎在胸前。曹大林像只捕食的豹子，无声地接近到五米内，然后猛地扑上去！
"唔！"哨兵只来得及发出半声闷哼，就被曹大林捂住嘴按倒在地。王部长迅速上前，一枪托砸在对方太阳穴上，哨兵顿时昏死过去。
几乎同时，右侧传来声闷响——魏铁军也得手了。刘二愣子在远处学了两声猫头鹰叫，示意后路已断。
"进洞。"王部长挥了挥手枪。
洞内比想象中宽敞，像条人工开凿的隧道，两侧挂着煤油灯，光线昏暗。曹大林贴着墙壁前进，耳朵捕捉着洞深处的动静——有人在说话，带着浓重的东北口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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