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张犯畏罪自戕!”番役立刻会意,大声应道。
张六不再看那具曾经权倾朝野、如今却冰冷扭曲的尸体,转身走出牢房。沉重的铁门在他身后缓缓关上,隔绝了里面弥漫的血腥与黑暗。
甬道深长,火把的光将他带着刀疤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如同潜行的夜枭。他要去见督公,将这份来自地狱的血证,亲手奉上。怀中的油纸袋,此刻重逾千斤,也烫如烙铁。这不仅仅是张廷玉的复仇,更是东厂斩向靖王头颅的利刃。
靖王…你的末日,由这血书开启。张六眼中寒芒闪烁,步伐加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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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回关,军械所隔离帐篷。**
墨衡猛地从那种因精神力过度透支而引发的昏沉剧痛中挣脱出来,额头上全是冷汗。刚才那瞬间的恍惚,仿佛灵魂被强行抽离,无数冰冷的金属碎片在意识深处疯狂切割。
【警告…高危能量…强制介入中止…】那冰冷的余音似乎还在脑髓中震颤。
他剧烈地喘息着,手指下意识地抠紧了身下冰冷坚硬的地面。又来了…这该死的“系统”反噬!每一次试图突破技术的极限,都像是在万丈深渊的边缘行走,随时可能被那来自虚空的冰冷力量撕碎!
帐篷外,远处传来一声沉闷到极点的轰鸣!仿佛大地深处有一头沉睡万年的巨兽翻了个身,连带着整个关墙都在微微震颤!尘土从帐篷顶簌簌落下。
是雷吼炮!但这一次炮声的回音,悠长得诡异,带着一种穿透性的力量,直抵人心深处,甚至短暂地压过了墨衡脑海中残留的金属尖啸。
墨衡的心脏,因为这声特殊的炮响,不自觉地漏跳了一拍。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感掠过心头。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遥远的地方,随着这声炮响…彻底碎裂了。那是一种无形的、却关乎大局的弦断之音。
他甩了甩头,强行将这种莫名的感觉压下。现在不是分心的时候!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卡尺,瞬间锁定了墙角那袋新送来的、袋口微敞的“西山精矿坊”硫磺。
那抹渗出的、带着死亡磷光的淡黄色粉末,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毒蛇的信子,无声地诱惑着,也威胁着。
陷阱。靖王的裹尸布已经送到了门口。
墨衡撑着冰冷的地面,艰难地坐直身体。胸口的闷痛和脑海的眩晕仍在,但眼神却淬炼得如同寒潭深处的玄冰。
活下去!复仇!
他必须在这致命的磷粉中,找到能用的硫磺!技术…是他唯一的武器!
他深吸一口气,将那简陋的云母透镜再次藏入袖中,目光锐利如刀,投向那袋死亡赠礼。指尖,因决心而不再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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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缉事厂,幽室。**
烛火摇曳,将王承恩猩红蟒袍的影子投在墙壁上,如同蛰伏的巨兽。他面前摊开的,不再是锦绣阁的清单,而是那张刚刚被快马送入京城的、带着诏狱阴冷气息和血腥味的油纸袋。
油纸袋被小心翼翼地打开。那片染血的、皱巴巴的囚衣布片,被王承恩用保养得宜、戴着玉扳指的手指,极其轻柔地捻了出来,铺在紫檀木桌案上。他没有嫌弃上面的污秽与血腥,反而如同欣赏一件稀世珍宝,用指尖缓缓抚平布片的褶皱,让那扭曲、狂乱、浸透着怨毒与指控的血色字迹,清晰地暴露在烛光之下。
【靖王…私通狄右帐…岁输铁盐…】
【西山别院…甲胄死士…过千…】
【去年秋…重金密会…可汗…】
【劣料毁器…磷粉祸…嫁我…】
【弑君…谋…】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烧红的匕首,狠狠刺在王承恩的心头,也点燃了他眼底最深沉的寒焰。
“好…好一个靖王殿下…”王承恩的声音低沉缓慢,如同在冰面上摩擦,“私通狄虏,豢养死士,毁我武备…如今,竟连弑君谋逆之心都有了…” 他指尖在那未写完的“逆”字和浸透的污血上重重一点,“张廷玉临死前,用血写下的绝笔…字字泣血,句句诛心啊!”
侍立一旁的张六,垂手肃立,刀疤脸上毫无表情:“督公英明。张廷玉自知罪孽深重,难逃一死,又不甘为他人替罪,故在自戕前留下此血书,意图攀诬靖王,搅乱朝局,或为其家族博一线生机。然…其指控之事,桩桩件件,骇人听闻,不可不察!”
“自戕?攀诬?”王承恩嘴角勾起一丝冰冷到极致的弧度,眼中寒光四射,“张廷玉固然该死,但他这血,倒是泼得恰到好处!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私通狄人、西山死士、劣料毁器…这些线头,咱们查锦绣阁、查硫磺、查爆炸案,不都隐隐指向了那位‘贤王’吗?如今,不过是借这张廷玉的血,给它们镶了个金边,钉了个死扣!”
他猛地抬头,目光如电射向张六:“李德海那边,‘清净’得如何了?”
“回督公,”张六躬身,“已‘请’到最清净的屋子。那老阉奴骨头不硬,没费多少‘香火’,就吐了个干净。景仁宫淑妃娘娘小厨房的‘安神香粉’,就是锦绣阁送去的南洋货。李德海亲口招认,是淑妃娘娘示意他收下,并‘妥善保管’的。这‘香粉’燥性极大,遇热即燃…淑妃娘娘还特意叮嘱过,莫要靠近火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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