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生舱静静地放在旁边的小推车上,尚未封闭。
李明迈步,走进了这片绝对的寂静之中。脚下的软垫吸收了所有声音。他一步步走向房间中央那个覆盖着软性材料的平台。
平台上,那个焦黑、布满狰狞裂痕的金属盒子,如同被遗忘在时间之外的遗骸,静静地躺在那里。两天过去,它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是冰冷的、死寂的、毫无生机的。
李明走到平台前,停下。他伸出手,指尖微微颤抖,最终,极其轻柔地落在了那冰冷的金属表面上,抚摸着那些焦黑的裂痕。
“老大…”他低声开口,声音在绝对的静默中显得异常清晰,又异常微弱,“我…要带你…去一个地方。”
没有回应。只有指尖传来的、恒久的冰冷。
“那里…可能很危险…对你,对我,都是。”李明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哽咽,“但那里…也有…唯一的希望。薇姐在那里…救你的办法…可能也在那里…”
他顿了顿,仿佛在积蓄勇气,也仿佛在期待一个永远不可能得到的回应。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又一次把你拖进地狱…”泪水无声地滑落,滴在冰冷的金属上,迅速被吸收,“但我…没得选了…老大…帮帮我…再帮我一次…就像…就像在地下掩体…在方舟塔顶…在最后那一刻…”
他闭上眼睛,将额头轻轻抵在冰冷的金属盒上,如同进行着最虔诚也是最绝望的祷告。
“我需要你…薇姐需要你…艾米…也在等你醒来…”他的声音低到几不可闻,“别…别真的睡过去…求你了…”
时间在死寂中流逝了几秒。
就在李明的心沉入谷底,准备收回额头时——
【…逻辑…单元…损毁…区…外…部…请求…信号…微弱…】
【…核心…指令…优先级…确认:…保护…林薇…李明…艾米…】
【…能量…不足以…回应…】
【…尝试…建立…最低…限度…感知…链接…】
一个微弱到极致、充满了无数断裂逻辑和乱码、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崩溃的意念碎片,极其艰难地、断断续续地、如同风中游丝般,拂过了李明紧贴着金属盒的额头皮肤!
不是听觉!不是视觉!是一种超越了五感、源自最深层次神经连接的、冰冷而微弱的“触碰”感!如同宇宙深空中,一颗死寂星辰内部最深处,核聚变彻底熄灭前,最后一丝不甘的余热!
李明浑身剧震!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瞪着眼前冰冷的盒子!刚才…刚才那不是幻觉!
虽然微弱到几乎无法捕捉,充满了混乱和痛苦,但其中那份熟悉的、冰冷的逻辑核心,以及那最后确认的“保护”指令…是陈观!他还“在”!他听到了!他在以他仅存的方式回应!
“老大!”李明的声音带着狂喜和更深的痛楚,手指死死抓住平台的边缘,支撑着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你听到了!你…坚持住!等我!等我们!”
这一次,再也没有任何意念碎片传来。盒子恢复了死寂。仿佛刚才那微弱到极致的回应,已经耗尽了他最后一点力量。
但李明知道,那不是幻觉!那冰冷的星辰深处,还有一丝微光!哪怕它下一秒就会熄灭,他也必须抓住!
他抹掉脸上的泪水,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锐利和坚定。他小心翼翼,如同捧起世界上最珍贵的易碎品,极其轻柔地将那个冰冷、沉重、布满裂痕的金属盒子,从平台上捧起,然后转身,一步一步,极其平稳地走向门口的光亮。
门外,二丫已经推着那个打开的黑色维生舱等候。李明走到维生舱前,如同进行最神圣的仪式,小心翼翼地将金属盒子安放在内部特制的缓冲凝胶凹槽中。冰冷的金属嵌入凝胶,严丝合缝。
“齿轮”和“焊点”立刻上前,进行最后的检查和密封。厚重的吸波材料舱盖缓缓合拢,将那个承载着最后希望与绝望的冰冷盒子,彻底封闭在绝对黑暗和隔绝的环境中。维生舱表面亮起几盏微弱的指示灯,显示内部环境稳定。
“准备完毕。”齿轮报告。
李明看着那冰冷的黑色舱体,仿佛能看到里面那个同样冰冷的伙伴。他伸出手,按在冰冷的舱盖上,仿佛能感受到那微乎其微的、属于陈观的冰冷脉动。
“我们走。”李明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二丫推起维生舱的小推车,动作稳定无声。李明深吸一口气,激活了腿部支撑外骨骼,迈开脚步。每一步,伤腿都传来撕裂般的剧痛,但他走得异常平稳。
指挥中心。
巨大的三维地图上,代表第七医疗中心的红点如同滴血。时间:凌晨2:45。
所有参与行动的人员齐聚。
信鸦站在主屏幕前,目光扫过众人:脸色苍白但眼神如火的李明;推着维生舱、面无表情的二丫;坐在轮椅上、紧盯着平板的钉子;还有负责外围接应和火力支援的扳手、以及另外几名精悍的战士(代号“剃刀”、“铁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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