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山的寒气随着海拔升高和日头西斜,开始毫不客气地侵袭。即使穿着外套,裸露在外的皮肤也能感受到那份清冽的凉意,带着湿气,仿佛能渗透衣物。颠簸的山路让身体时刻处于一种被摇晃、被抛起的状态,每一次车轮碾过凸起的树根或石块,整个骨架都跟着震动,屁股被硬邦邦的座椅硌得生疼。但与此同时,那饱含负氧离子的空气吸入肺腑,带来一种奇异的通透感和精神上的振奋。山风时而轻柔拂过面颊,带着湿润的凉意,时而变得强劲,卷起地上的落叶,发出“哗啦”声响,吹得斗笠下的系带拍打着脖颈。
在这片原始、古老、充满了澎湃生命力的山林深处,韩斌体内那两股被暂时封印的力量——代表腐朽的深渊之种和代表毁灭的污染气息——似乎也受到了某种环境的牵引,变得有些不安分。并非剧烈的躁动,而是一种极其细微的、如同沉睡巨兽呼吸般的共鸣。他能隐约感觉到这片看似宁静美丽的森林之下,潜藏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古老而深沉的能量场域。也许是地脉的流转,也许是某种沉睡的庞大存在无意识散发的波动,又或许仅仅是这片未被现代文明彻底侵染的原始之地本身所蕴含的“野性”与“混沌”。这种感觉让韩斌在欣赏美景的同时,心底也悄然升起一丝警惕,玉耳捕捉到的某些过于寂静的区域,或是视觉余光中一闪而过的、难以名状的模糊影子(也许是错觉?),都让他精神层面的感知更加敏锐。
三轮车在吴德娴熟的操控下,如同穿行在绿色迷宫中。山路越来越窄,越来越陡,两侧的林木也愈发高大茂密,光线变得更加幽暗。就在韩斌感觉这条山路似乎要永无止境地延伸下去时,前方豁然开朗——一片被高大树木环抱的林间空地出现在眼前。
空地的中央,静静地伫立着一间……小茅屋。
韩斌和刚刚从后斗跳下来的曹巢,在看到这间屋子的瞬间,仿佛被施了定身咒,齐刷刷地石化在了原地。
这与其说是“屋”,不如说是一个由树枝、藤蔓、泥巴和巨大芭蕉叶勉强拼凑起来的原始庇护所。墙壁歪歪斜斜,能看到里面胡乱捆扎的树枝骨架,糊墙的泥巴干裂剥落,露出里面的“建材”。屋顶覆盖着厚厚的、不知名的宽大树叶和干枯茅草,看起来沉重且随时可能被一阵强风掀翻。一扇用几根细木条和藤蔓编成的、勉强能称之为“门”的东西虚掩着,门缝里透出一点昏暗的光。整个“建筑”低矮得可怜,吴德进去恐怕都得稍微弯着腰。茅屋旁边,有一个用石头简单垒砌的灶台,里面残留着冰冷的灰烬。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深秋神农架林间的寒气,似乎在这一刻变得更加刺骨。
韩斌缓缓转过头,看向正一脸理所当然、甚至还带着点“快夸我找到好地方”表情的吴德,声音都有些干涩:“……胖子,这……就是你住的地方?”
“对啊!”吴德拍了拍胸脯,一脸自豪,“冬暖夏凉,纯天然,无污染!跟大自然零距离接触!”
曹巢嘴角抽搐了一下,指着这间仿佛史前人类遗迹的茅屋,艰难地开口:“吴德……你……你老师呢?他没给你安排个……嗯……稍微像样点的住处?还有,你不是说你有实习期吗?就……就在这儿实习?” 曹巢无法想象,一个修习农商之道的人,在这样原始的环境下如何实践“农”与“商”。
吴德嘿嘿一笑,挠了挠头:“我老师啊,他在对面那座更高的山头,隔着小半天路程呢。他老人家喜欢清静,让我自己在这边先‘适应适应’。”他指了指远处云雾缭绕中一个模糊的山头轮廓。“至于实习期嘛,”吴德摊摊手,“两周!就两周!老师说了,那两周就是让我在这片林子里,靠自己活下来,顺便认识认识这里的‘邻居’,感受一下最原始的‘生机’与‘物产’。这可不就是最硬核的‘农商实习’嘛!再说,”他拍了拍茅屋那看起来摇摇欲坠的墙壁,“这可是我自己亲手搭的!怎么样,手艺不错吧?”
韩斌和曹巢看着吴德那真诚又带着点小得意的笑脸,再看看眼前这间风一吹仿佛就要散架的“杰作”,两人脸上的表情从震惊、难以置信,最终化为一种混合着无奈、好笑和深深佩服的复杂神色。
“手艺……真不错。”韩斌深吸了一口冰冷的、带着草木清香的空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那……我们今晚就‘零距离’感受一下?”
曹巢也认命般叹了口气,拎起自己的背包:“……行吧,入乡随俗。胖子,带路,参观一下你的‘行宫’。”
于是,在深秋神农架原始森林的腹地,在吴德“冬暖夏凉”的豪言壮语中,韩斌和曹巢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心情,跟着吴德,弯腰钻进了那间散发着泥土、草木和陈年烟熏气息的、真正意义上的“荒山野岭小茅屋”。门板在他们身后发出“吱呀”一声呻吟,勉强合拢,将三人与外面那片既壮美又神秘的原始世界暂时隔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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