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重得像吸饱了锈水的尸体。浓烈的霉味、蛋白质腐烂的甜腥和一种刺鼻的、类似工业氨水的杀虫剂气味混杂,成了“铁蔓尸林”地带永恒的呼吸。这里曾是巨型生态降解工厂的墓地,盘根错节的强化管道网络像腐朽巨蟒的尸骸,从铁灰色的穹顶垂落,插入厚达数米的、由腐烂有机质和金属碎屑板结成的油亮黑泥中。微弱的光线艰难地穿透头顶层层叠叠的铁锈藤蔓(一种吞噬金属的变异植物)缝隙,投下破碎、摇曳的惨绿光斑。
“虫齿”伏在一段横跨腐泥沼泽的粗大冷却管下方阴影里。他覆盖全身的“孢皮”潜行服——由多层生物活性防蚀膜与劣质碳素纤维编织而成——正贪婪地吸收着潮湿水汽和微弱的光。面罩覆盖整个头部,形如巨大的锹甲下颚,顶端两支短粗、布满细微感应孔的合金触角微微震颤,贪婪地捕捉着空气中几乎不可闻的精神频率共振波。
终于来了。目标信号。
触角的扫描焦点锁定在前方一片腐泥形成的凸起平台上。那里覆盖着厚厚的、颜色更深沉的、如同凝固血浆般的有机淤泥。淤泥中央,一个罐子斜插着。罐体本身普通,是回收站常见的那种盛放低级润滑油的金属容器,但它的存在本身就是异常——在孢子与菌丝覆盖一切的“尸林”,任何干净的金属都是待分解的腐肉。此刻,罐口被一种粘稠、金黄、散发着奇异柔和光晕的“琥珀”物质完全封死。光芒透过那层“琥珀”,隐约可见罐内漂浮着一个更小、更复杂的金属容器轮廓。
那是“蜜罐”。雇主“拾荒者联盟”尖端技术部付给他三个月净化营养膏的天价悬赏目标。
任务目标:猎获‘蜂母’正在酿制的原始记忆蜜源。
信息匮乏得令人不安。雇主只强调三点:第一,蜜罐封层具有高度生物活性和致命腐蚀性。第二,保护蜜源的‘护卫机制’极其危险且行为模式未知。第三,必须完整带回罐体,否则核心蜜源会瞬间蒸发。 风险巨大,但奖励足够让他在安全穹顶下苟活一年。
虫齿舔了舔面罩内镶在齿龈上的微型能量棱片,一股混着铁锈味的微弱电流刺激着神经末梢。陷阱?诱饵?不重要了。他的指节在潜行服的强化手套下微微发白,右肩肌肉绷紧——那里埋藏着折叠式高周波切割刃的激发机构。左臂护腕内部,一团灰绿色的孢皮组织——“孢皮”潜行服的共生感应延伸器——正轻微起伏,替他捕捉着环境细微的生物电震颤。
路径通向那片凸起的腐泥平台。平台边缘粘附着厚厚的、覆盖着油亮黑色絮状物的变异苔藓。虫齿如同爬行在巨人血管壁上的蠕虫,悄无声息地贴地滑行。
距离“蜜罐”十米。空气瞬间变了。
浓烈的霉腐味淡去,一股极其诡异、令人作呕但同时又诡异的引人垂涎的气息占据了主导!
那是数万种味道的复合体!
浓郁的、熟透发酵后的芒果甜香!
腐败蜂巢深处浓郁得发腻的蜜蜡气味!
高度浓缩的消毒水刺鼻!
血液氧化后特有的铁锈腥!
以及一种……飘渺的、如同阳光晒透的旧床单般的……“安宁” 味道?!
这种混合气息如同活物,被“蜜罐”散发的柔和光晕扭曲、吸引、放大!构成一圈精神层面的“引力场”!
虫齿的孢皮感应器猛地传递来强烈的危机信号!但已经晚了!
嗡——!!
一片半透明的、闪烁着极其微弱荧光的孢子尘雾,毫无征兆地从蜜罐周围湿润的黑色苔藓中爆开!瞬间弥漫了他身周的所有空间!
孢尘粘附在潜行服表面,孢皮活性膜发出被侵蚀的“滋滋”声,警报红灯在面罩角落无声亮起!更可怕的是,一股冰冷粘稠、饱含着亿万细小生物啃噬感的贪婪意念,如同细微的冰针,透过孢皮组织狠狠扎入他的精神核心!
【靠近…芬芳…纯净…清除…污染…滋…】
【更多…需要…哺育…蜜…渴…】
混乱的低语!是苔藓?!还是孢子本身?!那意念的核心并非敌对,而是纯粹到恐怖的……净化与渴求!仿佛要将不属于这甜蜜“场”的一切异物彻底融化,化为养分!
虫齿猛地翻滚后退!孢皮潜行服下爆发出极限力量!高周波切割刃瞬间弹出!惨蓝色的高频光弧撕裂孢子尘雾!
嗤嗤嗤嗤——!
大片闪烁的苔藓和孢子尘被光刃气化!留下几缕焦臭的青烟!但孢子尘仿佛无穷无尽!后方腐泥中涌出更多的苔藓,疯狂喷吐孢子!
同时,蜜罐周围的地面……活了!
无数细如发丝、闪烁着粘稠金色光晕的菌丝,如同活体的金线,从腐泥平台深处刺破板结层钻出!它们在空中疯狂舞动、生长、纠缠!速度快得惊人!瞬间编织成一张巨大的、蠕动着的金色粘丝网!精准地拦截在虫齿与蜜罐之间!
这网不仅是物理阻隔!它存在的瞬间!一股强烈到足以扭曲空间感知的引力波猛地作用在虫齿身上!仿佛有无数只小手在将他往那张柔软、致命、散发着诱人气息的菌丝巨网拖拽!更要命的是,那巨大的“网”核心,似乎构成了一个……共鸣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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