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在石壁乡最艰难的日子里,暴雨冲垮了鹰嘴崖下的便道,十几户人家被困。他和赵前进踩着齐膝深的泥泞,挨家挨户查看险情,转移老人孩子。又冷又饿,浑身湿透,疲惫得几乎站不住脚。是山坳里一位姓吴的老大娘,颤巍巍地从她家熏得漆黑的灶房里,摸出小半包用油纸仔细包好的菌菇干,硬塞到他手里。“陈干部,没啥好东西,山里货,顶顶饿,别嫌弃…”大娘的手枯瘦,眼神却温暖而朴实。那带着烟火气和山野气的味道,混合着雨水和泥土的气息,成了那个寒冷雨夜里支撑他走下去的力量。
此刻,这熟悉的味道,带着微微的霉涩感,却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记忆的闸门。他仿佛又看到了吴大娘浑浊却真诚的眼睛,看到了赵前进在泥水里深一脚浅一脚却始终挺直的背影,看到了石壁乡百姓在灾后重建时,眼中那微弱却不肯熄灭的希望之光。还有李老栓妻子那张被绝望和恐惧刻满的脸,她嘶哑的哭喊声似乎又在耳边响起:“他们…他们是要逼死我们一家啊!”
一股滚烫的热流猛地冲上陈青禾的头顶,瞬间驱散了盘踞心头的冰冷和颓丧。那些模糊的面孔,那些沉甸甸的期盼,那些被欺凌者的血泪,此刻都化作了灼烧他神经的火焰。他低头看着手中干瘪的菌菇干,又看了看桌上那堆如同天书般的账册,眼神陡然变得锐利如鹰。
“这点霉味算个屁!”他几乎是咬着牙低吼出声,猛地将剩下的菌菇干狠狠攥在手心,粗糙的质感硌着掌心,带来一种奇异的痛感和力量感。“赵老黑,疤脸强,你们以为堵死了账本的路,老子就拿你们没办法了?石场里那些见不得光的勾当,真以为能捂得严严实实?”
一个大胆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迷雾:炸药!
那笔八万元,无论它最终流向了哪里,它的源头,极有可能与石场最致命、也最见不得光的命脉有关——违规购买和使用炸药!疤脸强能搞到枪,石场非法开采需要大量爆破,炸药库是他们暴力的根基,也是他们最害怕暴露的软肋!查炸药来源,就是捅他们的肺管子!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再也无法遏制。他像一头嗅到血腥味的猎豹,猛地站起身,在办公室里焦躁地踱步,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查账本的路被堵死,那就从最原始、最危险,但也可能是最直接的地方撕开口子!去找那些被石场欺压过、伤害过,却又敢怒不敢言的边缘人!去找那些可能接触过炸药运输、使用,甚至因此受过伤的工人!去找那些被疤脸强暴力驱赶,像李老栓家一样,被逼到绝境的村民!
他冲到办公桌前,抓起电话,手指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他要找林小雅!要找王海潮!要动用一切可以动用的力量,把围绕南山石场炸药这条暗线,彻底翻出来!
电话拨通前,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了。陈青禾皱眉,这么晚了还有谁?他放下听筒,沉声道:“进来。”
门开了,探进来的是门卫老张头那张布满皱纹、带着几分忐忑的脸。“陈…陈组长?还没歇着啊?”
“老张?有事?”陈青禾压下心头的急切,尽量放缓语气。老张头是本地人,在纪委看门十几年,人老实本分。
老张头搓着手,有些局促地走进来,压低声音:“那个…陈组长,我…我老家就是河口乡,跟南山挨着的…这两天,听…听老家亲戚在电话里叨咕了件事儿,不知道…对你们查石场有没有用?”
陈青禾精神一振,立刻示意他坐下:“老张,你说!任何线索都可能是关键!”
老张头咽了口唾沫,声音压得更低:“就…就是李老栓家那事出了之后没两天…大概…大概就是你们说的那八万块钱提出来那会儿…我们村那个在石场边上开小卖铺的老王头,夜里起来解手,迷迷糊糊瞅见…瞅见有辆盖着厚帆布的小货车,黑灯瞎火的,从石场后山那条废矿道那边开出来…开得贼快!他当时还纳闷,那条道荒了多少年了,咋还有车走…更怪的是,”老张头脸上露出一丝惊悸,“他好像…好像闻到了一股子味儿…硫磺混着硝石那股子冲鼻子的味儿!跟…跟过年放炮仗有点像,但浓得多,呛人!”
硫磺!硝石!这是炸药最基础、也最标志性的原料气味!
陈青禾的心脏猛地一跳,几乎要撞出胸腔!时间点高度吻合!隐秘的废矿道!深夜的鬼祟运输!还有这关键的气味指征!
“老王头看清车牌了吗?或者那车有啥特征?”陈青禾急切地问,身体前倾。
老张头遗憾地摇头:“天太黑,离得也远,车牌没看清…就记得那车不大,像是那种…那种拉货的小皮卡改的?帆布盖得严严实实…哦对了!”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老王头说,那车开过去的时候,后轮压到块石头,颠了一下,帆布掀开个小角,他好像…好像瞥见里面堆着些方方正正的木头箱子…颜色挺深,像是…像是装弹药的那种?”
木头箱子!深色!弹药箱!
所有的碎片在这一刻被老张头带来的信息瞬间串联、点燃!那笔八万元,那深夜鬼祟的运输,那刺鼻的原料气味,那疑似装炸药的木箱…指向一个清晰得令人战栗的可能:有人正在紧急转移或补充石场的炸药库存!
“好!老张!你这个消息太重要了!”陈青禾霍然起身,用力拍了拍老张头的肩膀,眼中燃烧着压抑已久的火焰和决绝。“帮了大忙了!”
送走千恩万谢的老张头,陈青禾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抄起电话,直接拨通了林小雅的手机,声音斩钉截铁:“小雅!立刻准备!带上设备!叫上可靠的兄弟!目标,河口乡南山石场后山废矿道!有‘硬货’要出洞了!我们天亮前必须赶到,布控!”
他放下电话,胸膛剧烈起伏,最后看了一眼桌上那包干瘪的菌菇干,一把将它揣进怀里。那微微发霉的味道,此刻却像是最猛烈的炸药引信,点燃了他心中所有的愤怒和决心。
窗外,黎明前最深的黑暗正在悄然退去,但一场更凶险的暗战,已在废矿道的阴影里悄然拉开序幕。那辆神秘的皮卡,那些深色的木箱,还有那笔消失的八万元,它们最终会指向何处?废矿道的尽头,等待他们的,是确凿的证据,还是又一个致命的陷阱?
喜欢重生之我在官场打老虎请大家收藏:(www.qbxsw.com)重生之我在官场打老虎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