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带着二十名禁军冲进地牢时,正看到安禄山徒手扭断了一个士兵的脖子。那具穿着金吾卫铠甲的尸体软绵绵地倒下,露出后面安庆宗惨白的脸。
"放箭!"苏晚一声令下,弩箭破空之声骤起。
安禄山抓起铁链当鞭子挥舞,箭矢叮叮当当被扫落大半。一支漏网之箭射中安庆宗肩膀,他闷哼一声撞在墙上。
"宗儿!"安禄山第一次露出惊慌之色。这个杀人如麻的魔头,此刻竟为儿子挡下了第二波箭雨。一支羽箭深深扎进他后背,他浑若不觉,扛起儿子就往出口冲。
苏晚长剑出鞘,寒光直取安禄山咽喉。重伤的野兽最为危险,她太清楚这一点了。剑锋离目标还有三寸时,安禄山突然侧身,铁链如毒蛇般缠上剑身。
"你这个小贱人!"安禄山咆哮着发力,苏晚虎口迸裂,长剑脱手而出。
眼看父子俩就要冲出重围,崔衍突然从侧门杀出,染血的佩剑直刺安禄山心窝。千钧一发之际,安庆宗从父亲肩头掷出匕首,崔衍闪避时剑锋偏斜,只在安禄山肋下划开一道口子。
"走!"安禄山撞开最后一道栅栏,月光倾泻在三人身上。天牢外院里,十余匹战马正在嘶鸣。
苏晚捡起弩箭瞄准,却见安庆宗回头望了一眼。那眼神里没有狠毒,只有深深的绝望和某种她读不懂的复杂。就这一晃神,安禄山已经跃上马背。
"放闸!"崔衍大喊。
隐藏的机关启动,铸铁闸门轰然坠落。安禄山猛抽马鞭,在闸门落下前的刹那,他带着儿子滚了出去。沉重的铁栅栏将追兵隔绝在内,外面传来马蹄声急速远去。
黎明前的细雨笼罩着长安。崔衍站在闸门前,拳头砸在铁栅上发出沉闷的回响。苏晚按住他流血的肩膀,发现他的肌肉绷得像石头一样硬。
"他们出不了城。"崔衍声音嘶哑,"十二个城门都已..."
"少将军有高力士的通行令。"一个受伤的狱卒艰难地说,"丑时...就从春明门走了..."
苏晚忽然发现地上有亮晶晶的东西。捡起来一看,是半块摔碎的玉佩,上面精细地雕着母子图——想必是安庆宗挣扎时从怀里掉出来的。
雨越下越大,冲刷着地牢外院的血迹。崔衍望着城门方向,雨水顺着他的下颌线滴落:"这不是结束。"
与此同时,十里外的驿道上,安禄山撕下衣襟给儿子包扎。安庆宗疼得冷汗直流,却露出笑容:"父亲...我们...回范阳..."
安禄山没有回答。他回头望向长安方向,眼中燃烧着滔天怒火。雨幕中,这座他经营了半生的城池,此刻如同巨兽般蛰伏在地平线上。
"走。"他狠狠抽打马匹,在雨中嘶吼,"这笔账,老子要十倍讨回来!"
夜雨如注,冰冷的雨丝抽打在安禄山狰狞的面孔上。他粗壮的手臂死死箍着儿子安庆宗的腰,战马在泥泞的官道上狂奔,马蹄溅起的黑泥混着血水,在身后拖出一道蜿蜒的痕迹。
安庆宗肩膀的箭伤火辣辣地疼,每一次颠簸都让他眼前发黑。他伏在马背上,雨水顺着他的鬓角流下,混合着冷汗滴落。他侧过头,看见父亲绷紧的下颌和充血的眼睛——那双眼睛里燃烧着不甘和暴怒,仿佛一头受伤的困兽。
"父亲……城门……"安庆宗喘息着开口,声音被风雨撕碎。
"闭嘴!"安禄山低吼,嗓音嘶哑如砂石摩擦,"还没完!老子还没完!"
他的手指深深掐进儿子的衣袍,像是怕一松手,最后的筹码也会被夺走。安庆宗从未见过父亲这样的神情——不是战场上睥睨一切的狂妄,而是近乎疯癫的执念。
他在怕,这个认知让安庆宗心脏狠狠一缩。。。。。
身后的追兵火把如星,马蹄声渐近。安禄山猛地勒马拐进一条荒废的岔道,枯枝抽打在二人身上,划出细密的血痕。马匹喘着粗气,口鼻喷出白沫,显然已到极限。
"下马!"安禄山翻身落地,一把拽下儿子。安庆宗踉跄几步,差点跪倒在泥水里,却被父亲铁钳般的手硬生生提起。
"别像个废物!"安禄山厉声骂道,可眼神却在他肩头的箭伤上停留了一瞬。
安庆宗咬牙站稳,雨水顺着他的睫毛滴落,模糊了视线。他看见父亲从马鞍旁抽出一把短刀,毫不犹豫地刺进马颈。温热的血喷溅而出,马儿哀鸣着倒下,溅起的泥水沾湿了安禄山的战靴。
"他们……会循着血迹……"安庆宗低声道。
"让他们追!"安禄山冷笑,拽着儿子往密林深处走,"老子倒要看看,谁敢拦我安禄山的路!"
可话音刚落,远处山道上传来号角声——唐军的伏兵!
安庆宗瞳孔骤缩,猛地扯住父亲:"不能往前!有埋伏!"
安禄山脚步一顿,侧耳倾听,脸色骤然阴沉。他死死盯着儿子,忽然咧嘴一笑,那笑容狰狞如恶鬼:"怎么?怕了?"
安庆宗喉咙发紧,雨水顺着他的下巴滴落,可他仍直视父亲的眼睛:"不是怕……是不能再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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