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初夏的雨带着温带特有的缠绵细碎,无声亲吻着切尔西古老街巷里那些维多利亚时期的红砖墙垒。雨丝被狭窄深巷穿行的风卷起,轻柔地拂过一扇镶嵌在厚重砂岩门廊深处的、覆盖着深色苔藓的橡木拱门。门楣顶端雕刻着复杂而磨损严重的联合王国皇家徽章浮雕,被时光和风雨磨去了所有锋利的棱角,只余下温润厚重的轮廓。空气是湿漉漉的冷,裹挟着泰晤士河水特有的、混合着古老石砖苔藓气味的微腥。
推开那扇厚重隔音、边缘包裹着磨损严重的深绿色皮革的橡木大门,喧闹的城市雨声瞬间被吞噬殆尽。走廊是另一种经过精密控制的恒温肃静,空气里浮动着陈年橡木、厚重羊皮纸卷宗和上过蜡的深色硬木地板混合成的、如同凝固在图书馆最深处时间琥珀中的特殊气息。
祁景年高大的身形如同划开静水的利刃。深黑色手工西装熨帖得如同第二层皮肤,将他流畅精悍的肩背线条勾勒得如同顶级私人画廊里的雕塑。他臂弯里稳稳圈着紫卿月。她穿着一件极其简约、只在领口和袖口点缀着细密手工珍珠的象牙白色缎面小礼裙。光滑的绸缎泛着柔和的、如同真正的月光倾泻而下的温润光泽,流畅地贴合着她玲珑有致的身体曲线。裙摆下纤细的小腿线条下蹬着裸色细跟鞋,鞋尖处点缀着一点米粒大小的莹润碎钻。长发被精心挽起,露出线条优美白皙的颈项和脸颊小巧柔和的轮廓。
他的脚步沉稳落在厚实吸音的羊毛地毯上,没有丝毫多余的声响。修长有力的手指极其自然地扣着她放在他臂弯内侧的那只纤细冰凉的小手。力道是一种绝对的掌控,也是无言的确认。穿过挂满历任市长肖像的深色橡木长廊。两侧画像中的人像目光沉静地穿透时光,注视着这对静默前行的影子。
前方拐角深处,厚重的深咖色橡木门无声滑开。
一个小小的、布满古旧气息和油墨水味道的肃穆空间。光线被特意调得很低,只有一张巨大的、油光发亮的深栗色胡桃木长桌上方垂落着一盏黄铜支架、乳白色玻璃罩的老式台灯。柔和的光晕精准地笼罩在桌面那片铺陈着珍贵羊皮纸的区域。一位穿着传统黑色长袍、花白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老绅士带着厚重的玳瑁眼镜,正在灯下缓慢而认真地书写着古老的卷书式记录。
空气沉滞得仿佛结满尘埃的蛛网。
祁景年扶着紫卿月在桌前唯一的两张高背深绿天鹅绒面硬木椅子上落座。动作带着绝对的珍视和沉稳引导。天鹅绒的柔软质感抵消了木头表面的冰冷坚硬。
他没有说话。只是极其自然地俯身靠近,修长的手指轻轻扶了一下她因紧张而微微颤抖的指尖。带着薄茧的指腹在那片冰凉的皮肤上极其短暂地安抚性地揉搓了一下,带来一点难以言喻的暖麻。随即无声地坐直身体。目光平静无波地落在对面那位如同从狄更斯小说中走出来的老绅士身上。
老人放下鹅毛笔,用指尖捻起一枚边缘镀金的铜制印章滚轮。沾满了殷红的火漆印泥。指骨因用力而微微突出。他没有抬头,只是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历经了世纪沧桑的沉缓与专注,将那枚滚轮在桌面中央唯一一处空白——那份摊开的、印有金色皇家徽章水印、还散发着淡淡橡树气味的古老羊皮文书最下方的签名栏处——无声地压下。
鲜红湿润的火漆在古老纸张上缓缓碾过。坚硬的铜质印轮精准地复刻出凹版精雕细琢的双月交织图案,如同在时光长河中刻下无法更改的印记。
红色的火漆如同凝固的、尚在缓缓搏动的古老血液,在那处羊皮纸凹陷深处漫开。细微的、如同被撕裂的纤维声在静默的空气里清晰可闻。双月图案在暖黄台灯的光晕下流淌着暗沉的、如同活物般的光泽。
祁景年的指尖捻着一支顶端镶嵌着深灰色珍珠般天然母贝的笔。笔身是沉静的铅灰色金属,带着冰冷的触感。他看着那份古老文书上已然盖定、昭示着某种不可更改的命运的红色印记。
没有停顿。笔尖极其流畅地落下。
他的签名。笔走龙蛇,锐利如刻在钢铁上的鹰喙。“J.N. Qi”。每一个字母的弧度都透着沉甸甸的、不容置疑的力量感,穿透纸张。
随即,那支沉重的笔被无声推过桌面边缘一道并不存在的分界线。停在她面前唯一空白的那片纸页区域旁。冰凉的金属笔身反射着台灯微小而锐利的光点。
紫卿月盯着那支冰冷的笔。指尖残留着被他方才覆盖时带来的那点细微暖麻。她能感受到身后不远处透过深色橡木门无声流淌进来的、属于这座古老城市的冷雨气息。空气里的羊皮纸、火漆印泥和岁月尘封的沉郁味道混合在一起,如同巨大的潮汐压在心口。
她深吸了一口气。冰凉湿润的空气沉入肺腑。终于伸出手。指尖带着细微的、不受控制的颤抖,握住了那支笔冰凉的金属笔杆。指腹甚至能清晰地描绘出顶端那颗深灰色母贝圆润而冰冷的弧线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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