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脏不受控制地一紧!仿佛被无形的冰手攥住!刚刚燃起的傲气如同遇水的烈焰,嗤嗤作响!想要证明自己、想要摆脱控制、想要拥有话语权、想要……让她正视自己是一个“人”而不仅仅是“工具胚子”的那些念头……如此清晰赤裸地暴露在那冰封千尺的眼眸之下,显得分外幼稚可笑!
就在那股被看透的强烈不适感再次攫住他,让他金丹初成的锐气都微微一滞之时——
那一直微垂着的、覆盖在浓密睫羽之下的眼眸,倏然向上掀起!
深不见底的黑色寒潭被眸光拨开一角。
不再是绝对的平静!
一缕极其细微、极其迅速的笑意,如同沉寂深渊中刹那跃动的冰蓝磷火,在那墨色深瞳的最底层,骤然闪过!
快得让江无羡几乎以为是刹那的幻觉!
紧接着。
一直维持着淡漠的唇角,终于不是微抿!
那线条优美的薄唇极其轻微地向上挑起了一个……真正的弧度!
不再是之前面对宋怀安时的清浅舒缓,亦非对着棋局时因专注思考而自然流露的一丝柔和松弛。这一次的弧度,极其轻微,却带着一种奇特的况味——
三分清冷依旧如同万载寒冰的底色。两分难以言喻的玩味探究,如同顽童看到蝼蚁努力攀爬高耸的冰柱。还有,一丝丝……几乎无法被察觉的、仿佛被什么东西意外勾起一丝活气的……盎然兴味?
如同极地冰川深处,被风无意吹开一丝缝隙,窥见了一点千年沉眠下未曾完全冻结的水光。
这笑容极其短暂!短暂到如同冰莲刹那绽放随即凋零于雪原!但江无羡捕捉到了!那不同于冰雕雪塑的生动真实感,那眼底瞬息掠过的冰蓝磷火般的笑意……像是一根烧红的细针,毫无预兆地刺进了他看到那抹笑容后剧烈搏动的心脏核心!
不同于此前对弈时无意窥见那抹柔和的酸涩茫然。不同于被点破工具本质的冰冷刺痛。这次,是一种混杂了惊悸、被审视的羞恼、还有一丝隐秘而不愿承认的被某种绝美吸引的眩晕感!极其复杂!极其陌生!
他猛地偏过头!目光如同被无形的鞭子抽了一下,仓促地逃离那片能将他所有心思冰封又点燃的目光漩涡!盯着自己尚沾着污迹和一丝血迹的指尖,强行压下喉头翻涌的燥热。
而就在江无羡移开视线、心神剧震的下一瞬——
玉棋坪旁那道清冷的身影已然收回了那道复杂的目光,连同那昙花一现的奇异笑容一起,仿佛从未发生过。
她依旧保持着那微微侧坐的姿态,墨发流泻,指尖随意地轻叩着玉墩冰冷的边缘,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冰凌质地,清冽、淡漠、不带任何情绪,如同檐下滴落的冰珠:
“丹初成,根基不稳,虚浮之气浮于神庭。” 她甚至没有看向江无羡,目光落在空气中某个虚无的点,语气平淡如同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沉心,敛气,固丹藏锋。此殿冰息可助打磨内蕴。”
“若有滞碍不通之处……”她话语微微一顿,清冷的视线终于重新扫了过来,但那目光已然冰封一片,再无任何波澜,只有纯粹的命令,“自可来问。”
“无事,自行参悟。”
话音落下,那双深潭寒眸已经越过他,重新落回了搁置在棋坪边缘那枚孤零零的白玉棋子上。仿佛刚刚那场险些令他形神俱灭的雷劫,那脱胎换骨的突破,还有那个短暂到令人心悸的复杂注视……都只是一场无关紧要的梦。她伸出两根玉白的指尖,将那枚棋子拈起,在指腹间极其轻微地捻转,阳光落在棋子表面,折射出她指尖冰冷的微光。不再有丝毫多余的动作和话语。
逐客之意,不言自明。
江无羡僵硬地立在原地。丹田中金丹真元依旧在澎湃奔流,带来强大的力量感。然而心口,却仿佛多了一个被那道短暂笑容和冰冷话语共同蚀出的空洞。
沉心?敛气?固丹藏锋?自行参悟?
每一个字都像浸透了万年玄冰的钢针,精准地钉入他因突破而沸腾、因窥见那丝奇异笑容而波澜起伏的心湖。将那些不该有的激越、那些隐秘的悸动、那些微弱的抗争念头,一起死死冻结。
一股比膝盖撞击玉地时更深的冰冷,无声无息蔓延至四肢百骸。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终究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只是对着那道重新专注于棋子的背影,僵硬地、深深地躬下身,做了一个无可挑剔、却冰冷得如同仪式般的弟子礼。
然后,转身。
脚步踏在青玉地面上,发出清晰冰冷的声音,一步一步,走向那片浓雾笼罩的月洞门方向。墨蓝的身影很快被翻滚的冰雾吞没,消失不见。
殿心那方被阳光眷顾的圆形棋坪区域,重归寂静。
棋子落定,发出清脆冰冷的撞击声。
宋怀安的目光从江无羡消失的方向收回,转向对面重新拾起棋子、似乎准备继续方才被打断对局的紫卿月。
他手指无意识地捻动着指间一枚温润的墨玉棋子,温润沉静的眼眸里残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他看着紫卿月那依旧如霜雪玉雕般的侧影,看着她重新沉入棋局的、平静无波的面容,看着她拈起棋子时那指尖流转的、足以让任何珍宝黯然失色的清辉。
片刻,他才缓缓开口,声音比平时低沉了一丝,带着一种老朋友特有的随意,却也掺着一丝微不可查的叹息:
“冰魄真元打熬过的骨血,破开九霄雷劫的剑意……这般年纪的金丹……便是放在上界古族中,也算是一等一的锋芒了。”
紫卿月拈着白子的指尖微微一顿,悬在棋坪上空半寸。
宋怀安的目光扫过先前江无羡站立的地方,又回到挚友的脸上,语气中带着温和的调侃,眼底却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探究:“五百载枯寂冰殿,倒让你养出这等……冷硬的铁石心肠了?”他话语微顿,摇了摇头,那探究终是化作了坦然的陈述,“如此苗子,换作旁人,怕是捧在手心怕化了,养在玉莲上怕冻了。卿月,你这当师尊的……未免也太冷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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