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嗽好不容易平息,陈默大口喘息着,额头上全是冷汗。他惊恐地看着老人,生怕对方说一句“不合格”。 老人沉默地收起听诊器。又示意陈默坐起来,撸起袖子量血压。水银柱在老人缓慢的挤压下艰难上升。老人的手指搭在陈默的手腕上,枯瘦却异常有力。他感受着陈默那微弱、急促、紊乱的脉象,眼神越发凝重。
血压计的结果也出来了。 “血压偏低,心率过快。”老人放下压脉带,声音依旧平淡,但陈默却听出了一丝潜藏的不安。 “我…我昨晚没睡好…有点紧张…”陈默急忙解释,声音带着哀求,“医生…我身体真的没事…” 老人没有回应。他拿起一个简易的血氧仪,夹在陈默的手指上。屏幕上的数字跳动了几下,最终稳定在一个偏低的数值。 “血氧饱和度不足。”老人摘下血氧仪,深深地看着陈默,那双浑浊的眼睛里仿佛有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他走到器械推车前,拿起一支注射器和一个小玻璃瓶。动作熟练地敲开瓶盖,吸入液体。 “这是什么?”陈默紧张地问。 “皮试。看看你对试剂有没有过敏反应。”老人言简意赅,示意陈默伸出胳膊。冰冷的酒精棉球擦过皮肤,带来一阵寒意。尖锐的针头刺入皮下的瞬间,陈默的身体本能地绷紧了。老人将微量试剂注入他皮下,留下一个小小的皮丘。
“等十五分钟。”老人说完,不再看陈默,自顾自拔掉手套,走到角落的水池边,用凉水用力搓洗着那双布满老年斑的手,洗了很久很久。水声哗哗作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陈默死死盯着自己胳膊上那个小小的皮丘,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冲破喉咙。肺部的不适如同潮水般一阵阵涌来,他死死咬住下唇,拼命忍住咳嗽的冲动,额头上冷汗渗出。他不敢想象如果皮试红肿了,自己该怎么办?母亲怎么办?泥塘巷那个破窝怎么办?
十五分钟到了。 老人走过来,仔细看了看陈默的胳膊。皮丘没有任何异常。 “没事。”老人语气平淡地宣布。他走到推车前,又拿起一支更大号的、粗得吓人的采血针管和几个连接着软管的、上面印着刻度线的暗红色血袋。那些袋子在他手中发出轻微的塑料摩擦声,像毒蛇在蠕动。 “躺好,别动。”老人拿出一根粗大的橡胶止血带,紧紧勒在陈默的上臂。静脉血管在压力下迅速凸起,青紫色,在苍白皮肤的映衬下显得狰狞而脆弱。
冰冷的碘伏再次擦拭过皮肤。老人拿起那支粗大的、闪着寒光的采血针。 陈默闭上了眼睛。身体因为恐惧和寒冷而微微颤抖。他能清晰感觉到针尖冰冷的触感压在皮肤上,那尖锐的刺痛感即将穿透他的血管… 就在这时—— “咳…咳咳咳…”一阵剧烈而压抑的咳嗽声,从老人喉咙里猛地爆发出来!他咳得弯下了腰,身体剧烈抖动,手中的采血针差点掉落。 陈默惊讶地睁开眼。 老人扶着推车,咳了好一阵才平息。他抬起头,脸上带着疲惫的病容和深深的无奈。他看了一眼陈默,又看了一眼自己那双微微颤抖的手,眼神中充满了挣扎和一丝…罕见的痛苦。
他猛地将手中的采血针和血袋重重地放回推车上! 金属碰撞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 陈默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怎么了?为什么不采了?反悔了?不要他了? “你…”老人背对着陈默,肩膀微微耸动,声音沙哑得厉害,“你这身体…根本扛不住这个量!”他猛地转过身,那双浑浊的眼睛此刻布满了血丝,死死盯着陈默,语气严厉中带着难以言喻的沉痛,“你知道这是什么吗?!这不是普通的体检抽血!这是血浆采集!一次最少400毫升!你这副样子,能不能活着走下这张床都是问题!”
陈默被老人突如其来的怒火和严厉震住了。他看着老人眼中那深沉的悲悯和痛苦,看着老人同样因病痛折磨而憔悴的脸颊,一股巨大的委屈和绝望瞬间冲垮了他勉强维持的防线!他猛地坐起来,眼泪无法控制地汹涌而出! “医生…医生我求求你!”他几乎是扑过去,死死抓住老人白大褂的袖子,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我知道…我知道我身体不好…可我没办法了!真的没办法了!”他哭喊着,声音嘶哑破碎,将口袋那张被他攥得汗湿、揉得发皱的催缴单复印件掏出来,颤抖着塞到老人手里,“我妈!我妈等着钱救命啊!一次透析…就一次的钱!求求你!让我抽吧!我扛得住!我真的扛得住!”
老人颤抖着手,展开那张带着陈默体温和水渍的纸。刺眼的红色欠费数字,像烧红的烙铁,映入他浑浊的眼帘。他看着眼前这个瘦弱苍白、泪流满面、为母亲卑微乞求的年轻人,看着他眼中那不顾一切的绝望和疯狂,再看看那张催缴单上冰冷庞大的数字…老人布满皱纹的脸颊剧烈地抽搐着,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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