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钟的嗡鸣在地宫四壁间来回激荡,震得许云娘耳膜生疼。她踉跄着后退两步,后背抵上潮湿的石壁,青苔的凉意透过单薄衣衫渗入骨髓。顾长安的银戒与钟身相触处迸出细碎火花,照亮了他惨白的脸——那些尚未愈合的箭伤又开始渗出鲜血,顺着衣摆滴落在青铜钟底座刻着的五音十二律纹路上。
"别碰那些血痕!"许云娘扑过去拽住顾长安的手腕。她锁骨下的五弦纹突然灼痛起来,父亲遗留的记忆如走马灯般闪现:开元二十四年冬,年幼的她趴在梨园暖阁窗棂上,看见杨贵妃用金剪划破永王呈上的《霓裳》新谱,纸页渗出的血珠竟在雪地上组成了相同的音律纹路。
顾长安突然闷哼一声。银戒吸附处,青铜钟的"商"字音孔正缓缓渗出暗红液体,顺着戒面血槽流入他虎口的伤口。许云娘惊恐地发现,那些液体流过之处,顾长安皮肤下浮现出与钟身铭文相同的暗纹。
"这是…"她颤抖着去擦他手背上的液体,指尖却被猛地弹开。血玉在此时剧烈震颤,悬浮的玉身投射出模糊光影:十二名乐师环坐钟前,最年轻的那个抱着焦尾琴——分明是二十年前的许清商。
地宫顶部突然落下大块沙土。许云娘抬头望去,瞳孔骤缩——陈校尉扭曲的身影正从甬道口缓缓爬下,他脖颈后的紫丝像活物般探入石缝,所过之处青砖竟发出被腐蚀的"滋滋"声。
"长安!"她急唤间,顾长安已拔刀横斩。刀锋划过青铜钟表面时,那些封存的惨叫声骤然拔高,震得陈校尉动作一滞。许云娘趁机抓起地上一截断骨掷向血玉,玉身受击旋转,投射的光影突然聚焦在钟身某处——"羽"字音孔下藏着个拇指大的暗格。
顾长安的刀势未收,顺势劈向陈校尉面门。对方却诡异地折腰避过,反手甩出三根银线——正是《破阵乐》起手式的琴弦技法。许云娘眼见银线即将缠上顾长安脖颈,突然扑向青铜钟,用染血的指尖狠狠按向"羽"字音孔。
"铮——"
清越的钟鸣如利剑出鞘。陈校尉的银线在距顾长安咽喉寸许处崩断,他本人则像被无形重锤击中般倒飞出去,撞在石壁上喷出大口黑血。许云娘还未来得及喘息,暗格中突然射出一支细如牛毛的金针,正中她锁骨下的五弦纹。
剧痛让她跪倒在地。恍惚间看见顾长安撕开衣袖,露出小臂内侧不知何时浮现的青铜钟刻纹。他的血滴在钟面"角"字音孔上,整个地宫突然开始有规律地震动,仿佛某种沉睡的巨兽正在苏醒。
"云娘!"顾长安的声音像是隔了层水幕。许云娘努力聚焦视线,发现血玉正悬在她与青铜钟之间,玉身内浮现出父亲临终前的画面:许清商将焦尾琴最后一根弦缠在腕上,琴箱暗格里赫然是半张与顾长安怀中竹简材质相同的残谱。
陈校尉的狞笑从背后传来。许云娘强忍眩晕转身,看见这个曾经的羽林卫精锐已经彻底变异——他的嘴角撕裂到耳根,紫斑覆盖的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更可怕的是,他破损的护腕里露出截银线,线上串着七枚刻有"太常"二字的小铃。
"永王…要你们的…血…"陈校尉的喉结上下滚动,发出的却是《霓裳》序曲的调子。顾长安突然将银戒按在许云娘掌心,戒面残留的青铜液体与她十字疤相触,竟在地面映出完整的梨园地宫立体图。
许云娘福至心灵,拽着顾长安扑向光影显示的"宫"位。陈校尉的利爪擦着她发髻掠过,扯断的银簪落地瞬间,地宫东南角突然升起方石台——台上摆着把琴身开裂的焦尾琴,琴尾"清商绝响"四字正在渗血。
顾长安的瞳孔猛地收缩。他认出了这把琴——三年前东宫血案那夜,太子书房案几上就摆着它。当时琴弦尽断,而此刻,五根弦竟诡异地自我修复着,最细的那根正随着许云娘五弦纹的闪烁频率微微震颤。
"父亲…用琴弦…封印了…"许云娘的话被剧烈咳嗽打断。锁骨下的金针开始融化,针尾露出截发黑的丝线——与陈校尉腕上银线材质相同,却缠绕着更浓重的血毒。
顾长安突然挥刀斩向石台。陈校尉发出非人的尖啸,紫斑暴涨的身体炮弹般撞来。刀锋偏转间削下半截琴尾,藏在琴腹的羊皮卷应声而落。许云娘扑过去接住的刹那,血玉突然爆发出刺目红光,将羊皮卷上的字迹映得纤毫毕现:
"圣历二十三年腊月初七,沈昭仪诞下死胎。则天皇帝命太常寺以《长生殿》秘谱为引,集十二乐师精血铸钟。钟成之日,沈氏满门…"
文字在此处被大片褐渍掩盖。许云娘正要细看,整张羊皮卷突然在她手中化为齑粉。陈校尉的利爪已到眼前,顾长安横刀格挡的瞬间,青铜钟突然自鸣,钟身浮现出十二个血色人名——每个名字下方都标注着"羽、角、宫、商"等音律标记。
许云娘的五弦纹突然与琴弦同频共振。剧痛中她看见幻象:年轻的永王跪在长生殿外,杨贵妃的银簪正抵着他眉心画出血符。更骇人的是,永王捧着的鎏金盒里,蜷缩着个皮肤透明的婴儿——那孩子的胸口,赫然浮现着与顾长安臂上相同的青铜钟纹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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