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折子的微光在甬道中摇曳,将顾长安的影子拉得细长扭曲。他拖着伤腿向前挪动,每走一步,右肩的箭伤就传来撕裂般的剧痛。甬道四壁的壁画在火光中忽明忽暗,那些飞天的衣袂仿佛随时会从墙上飘落。
青石板上积着薄灰,顾长安的靴印与血迹在灰上刻出蜿蜒的痕迹。他忽然停下,火折子凑近墙角——那里有几个新鲜的脚印,比他的小一圈,边缘还带着未干的泥渍。
"有人先一步进来了。"顾长安低声自语,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碎玉温润的边缘。玉面上永宁常抚的位置已经磨得发亮,此刻却诡异地泛着微热。
甬道尽头突然传来金属碰撞的轻响。顾长安立即熄灭火折,贴着墙壁潜行。黑暗中,他的耳朵捕捉到布料摩擦声和压抑的咳嗽——是个女子。
"谁在那里?"他沉声喝道,横刀出鞘的铮鸣在甬道中回荡。
咳嗽声戛然而止。片刻寂静后,一个虚弱的女声响起:"可是…顾将军?"
这声音像一把钝刀捅进顾长安胸口。他踉跄着向前冲了几步,火折子重新亮起的瞬间,照出三丈外倚墙而坐的素衣女子。她发髻散乱,嘴角挂着血丝,怀中紧抱着个鎏金妆奁。
"永宁?!"顾长安的刀当啷落地。他扑跪在女子身前,颤抖的手悬在她脸颊上方却不敢触碰,"这不可能…我亲眼看着你…"
女子抬起苍白的脸,火光映出她与永宁七分相似的眉眼:"将军认错了,奴婢是永宁郡主的贴身侍女青梧。"她艰难地举起妆奁,"郡主临终前将此物交给奴婢,说若将军来地宫,定要亲手…"
话未说完,她突然剧烈抽搐,一口黑血喷在妆奁上。顾长安扶住她单薄的肩膀,触手却是一片粘腻——她后背插着半截断箭,伤口周围的布料已经被血浸透。
"谁伤的你?"顾长安撕下衣袖压住她伤口,"坚持住,我带你出去找大夫。"
青梧摇头,将妆奁塞进他怀里:"来不及了…范阳军在地宫各处都埋伏了人…"她突然抓住顾长安手腕,指甲几乎掐进肉里,"将军小心太子!那日贵妃生辰,郡主看见太子将虎符…"
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她。顾长安感觉到怀中的身体渐渐僵硬,连忙拍打她脸颊:"青梧!虎符怎么了?"
侍女的眼神开始涣散:"虎符…是假的…"她的声音越来越轻,"郡主说…梨花阵里藏着…"
最后的尾音消散在甬道潮湿的空气中。顾长安缓缓合上青梧圆睁的双眼,发现她右手紧攥着什么东西。掰开僵硬的手指,是一片染血的梨花瓣,花瓣背面用针刺着极小的字:霓裳谱。
远处突然传来整齐的脚步声。顾长安抱起青梧的尸身藏进壁画凹陷处,用灰尘掩盖血迹。刚做完这些,拐角处就转出六名全副武装的范阳军士兵,为首的举着火把照向四周。
"刚才明明听到声音…"一个络腮胡士兵嘀咕着,突然指向地面,"看!血迹还没干!"
顾长安屏息贴在阴影里。他数着对方的人数与站位,右手悄悄摸向腰间的匕首。就在士兵们即将发现藏尸处时,甬道深处突然传来女子的尖叫。
"在那边!"士兵们立即转向声源处跑去。等脚步声彻底消失,顾长安才长舒一口气。他低头看向怀中的妆奁,鎏金锁扣上刻着永宁的小字:宁为玉碎。
锁扣应声而开。妆奁里整齐码放着永宁的贴身物件:一支点翠簪、半截胭脂、几页写满小楷的薛涛笺。最底下压着幅绢画,展开是永宁的自画像,题着"上元夜与长安共赏灯"。
画中永宁执盏浅笑,腰间玉佩正是如今合二为一的梨花碎玉。顾长安的指尖抚过画像,在触到永宁袖口时突然顿住——那里用几乎看不见的墨线勾勒出半枚虎符轮廓,旁边题着蝇头小楷:假作真时真亦假。
"假虎符…"顾长安猛地想起青梧的遗言。若太子调兵用的是假虎符,那真正的虎符…
他突然将画像凑近火折。在火焰的烘烤下,画像空白处渐渐显现出密密麻麻的字迹,是永宁用密写药水留下的:
"妾身撞破太子与贵妃密谋,方知贵妃乃前朝余孽。太子借安禄山之手除杨家是真,欲借叛军之力夺位亦是真。真虎符藏于梨花阵阵眼,持之可调陇右精兵…"
字迹到此戛然而止。顾长安将画像小心折好收入怀中,起身时牵动肩上,冷汗瞬间浸透里衣。他咬紧牙关继续前行,甬道尽头的梨花石门越来越近。
石门上的浮雕在火光中栩栩如生。顾长安注意到每朵梨花的花蕊都是细小的孔洞,凑近能闻到淡淡的铁锈味——是暗弩的发射口。
"骊山地脉,梨花为钥。"他念着门楣上的刻字,将合二为一的碎玉贴在石门中央的凹槽上。碎玉刚嵌入,整扇门就发出机关转动的咔嗒声,紧接着是十八声机括上弦的轻响。
顾长安立即后退三步。只见门上所有梨花的花蕊孔同时射出银针,暴雨般钉在他刚才站立的位置。银针落地后冒出青烟,显然淬了剧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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