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作坊,郭静把那块带泥眼的泥单独放好。她想起笔记本上的话,开始认真观察每块泥的“脾气”:紫泥在阳光下会微微发烫,像个暴躁的汉子;白泥遇水则软,需要耐心“醒”;而那块带泥眼的泥,无论怎么揉捏,那个孔洞始终存在,像一只凝视着她的眼睛。
夜里,郭静在灯下翻看“泥经”,忽然听见隔壁坯房传来奇怪的声响。她悄悄过去,看见陈三师傅正赤着上身揉泥,汗水顺着脊梁沟流进泥料里。他嘴里念念有词,时而用手掌拍打泥团,时而用指关节按压,泥料在他手下发出“噗噗”的声响,像在回应他的动作。
“师傅,你在做什么?”郭静忍不住问。陈三师傅吓了一跳,回头看见是她,不好意思地笑了:“老辈人传下来的法子,跟泥‘唠嗑’呢。说点好话,泥坯烧出来才不裂。”他指着旁边的泥团,“你听,这泥揉透了,会‘唱歌’。”
郭静凑近去听,果然从泥团里传出极细微的“嗡嗡”声,像蜜蜂振翅。她忽然想起白天在河边,手指插进淤泥时感受到的那种脉动,原来那不是错觉,是泥土在呼吸。
接下来的日子,郭静开始尝试用方言跟泥“说话”。她学着师傅的腔调,用景德镇土话念叨:“泥啊泥,莫生气,好好长,成器哩。”起初觉得可笑,但渐渐发现,当她用手掌的温度包裹泥料,低声絮语时,泥团确实更容易成型,指尖的阻力也小了许多。
有次揉泥时,她不小心把手指划破了,血珠渗进泥里。陈三师傅看见了,非但没骂,反而点点头:“好,好,泥里掺了人血,就有了灵气。”郭静看着那团带血的泥,忽然明白为什么老师傅们总说“陶土是大地的血脉”——当人的血与土交融,某种神秘的连接便产生了。
月底开窑那天,郭静的第一件作品出炉了——一只歪歪扭扭的茶杯,杯身上有道明显的裂纹。陈三师傅却拿着它左看右看:“好!这裂纹像条小溪,是泥自己走出来的路。”他指着杯底郭静按上的指纹,“你看,这泥记住你的手了。”
郭静接过茶杯,指尖触到裂纹的纹路,忽然想起母亲常说的“陶土不会骗人”。是啊,泥土多诚实,你用几分心,它就还你几分形。那些无法用秤称量的手感,那些方言里的呢喃,那些与泥料对视的时刻,才是陶艺真正的密码。
夜深人静时,郭静在笔记本上写下:“陶土的方言课,第一天:学会沉默地倾听;第二天:懂得温柔地用力;第三天:相信掌心的温度能融化倔强的颗粒。而我,还在学第一句开场白。”窗外,月亮正穿过窑炉的烟囱,在泥料上投下银色的指纹,像谁留下的签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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