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在一条最狭窄、最阴暗、散发着最浓郁腐朽气息的巷子尽头,凌霜看到了那家铺子。
没有招牌。门口只挂着一串东西——不是金不换说的死人脚趾骨风铃,而是…九颗大小不一、形态各异、但都呈现出一种风化石灰白的…牙齿?它们被一根暗红色的、仿佛浸泡过血液的细绳穿在一起,悬挂在低矮的门楣上。没有风,那串怪牙却诡异地、极其轻微地自行碰撞着,发出一种极其细微、如同老鼠磨牙般的“咔哒…咔哒…”声,听得人头皮发麻。
铺门是两块厚重的、布满虫蛀孔洞的黑色兽骨板,紧紧闭合着。
凌霜走到门前,那串怪牙碰撞的“咔哒”声似乎急促了一丝。她拿出金不换给的那枚边缘不规则的鬼脸骨片,骨片上狰狞的鬼脸图案在昏暗的光线下仿佛活了过来,透着一股邪气。她将骨片轻轻按在冰冷的兽骨门板上。
没有敲门,也没有说话。
几息死寂之后。
“吱——嘎——”
令人牙酸的、仿佛朽木断裂的声音响起。两块沉重的兽骨门板,向内打开了一条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一股更加浓郁、仿佛混合了陈年墓土、干枯血液和某种辛辣药草的怪异气味,扑面而来。
凌霜没有犹豫,背着凌墨,侧身挤了进去。
门内,光线比巷子里更加昏暗。只有一盏悬挂在屋顶中央的、用人皮(至少看起来像)蒙成的灯笼,散发着幽幽的惨绿色光芒,勉强照亮了不大的空间。
与其说是铺子,不如说更像一个杂乱无章的墓穴陈列室。四壁是粗糙的黑色岩石,挂满了各种奇形怪状的东西:风干的、长着三只眼睛的乌鸦;用细小骨骼串成的、布满诡异符号的帘子;装在透明罐子里、缓慢蠕动的暗红色肉块;甚至还有一具完整的人类骨架,被摆成一个盘坐冥想的姿势,空洞的眼窝正对着门口。
地上堆满了各种箱笼、陶罐和散落的杂物,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空气里那股怪味浓得化不开。
铺子最里面,一张同样由巨大兽骨打磨而成的“柜台”后面,一个身影佝偻在惨绿的光影里。
那是一个极其瘦小的老头,瘦得仿佛只剩下一层干枯的皮包裹着骨头。他穿着一件油光发亮、看不出原本颜色的破烂皮袍,蜷缩在一张吱呀作响的骨椅上。脸上皱纹深得如同刀刻,层层叠叠堆积在一起,几乎淹没了五官。一双眼睛浑浊不堪,瞳孔呈现出一种怪异的灰白色,仿佛蒙着厚厚的翳。他的一条腿以不正常的角度扭曲着,显然就是金不换口中的“鬼瘸子”。
鬼瘸子似乎对凌霜两人的闯入毫无反应,依旧低着头,枯瘦如柴、指甲又长又黑的手指,正极其专注地…把玩着几颗骰子。
那几颗骰子极其怪异,并非寻常的骨制或石制。它们通体漆黑,材质非金非玉,更像是某种凝固的、吸收一切光线的黑暗。每一颗都有六个面,但上面刻着的,不是点数,而是六个极其微小、却异常清晰、散发着淡淡血光的立体图案!
凌霜混沌胎体带来的敏锐感知,瞬间捕捉到了那图案的气息——骸骨堆积的山峦、污秽粘稠的血河、扭曲枯死的巨树、撕裂空间的暗金巨爪、星辰枯骸构成的宏伟宫殿、以及…一枚形态模糊、却散发着古老混沌波动的钥匙!
其中,那枚“钥匙”图案的骰子,被鬼瘸子苍老的手指,格外珍重地摩挲着。
就在凌霜踏入铺子、看清那骰子的瞬间,鬼瘸子摩挲着“钥匙”骰子的手指,猛地一顿!
他极其缓慢地、如同生锈的机械般,抬起了头。那双浑浊的灰白眼瞳,越过昏暗的空间,精准地、死死地钉在了凌霜脸上!
时间仿佛凝固了。惨绿的人皮灯笼光芒跳跃着,映照着鬼瘸子脸上那深如沟壑的皱纹,和他眼中骤然爆发的、难以言喻的复杂光芒——震惊、难以置信、追忆、痛苦…最终,化为一种近乎凝固的死寂。
他干瘪的嘴唇微微颤抖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气音。那双灰白的眼珠,死死盯着凌霜左眼流淌的温润潮汐银辉,又缓缓移向她右眼跳动的混沌火焰,最后,落在她布满灰白混沌道纹的脸颊轮廓上。
仿佛要将这张脸,与他记忆深处某个早已模糊的影像,彻底重叠。
终于,一个沙哑、干涩、仿佛数百年未曾开口、带着浓重腐朽气息的声音,艰难地从他喉咙深处挤了出来,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
“像…太像了…”
他的目光,最终越过凌霜的肩膀,落在了她背上那焦黑枯槁、颈后跳动着不祥血焰的人形上,灰白的瞳孔骤然收缩,仿佛看到了某种更加不可思议的东西。他那只枯瘦的手,下意识地紧紧攥住了手中那枚刻着“钥匙”图案的漆黑骰子,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死白色。
惨绿的灯光下,铺子里弥漫着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那串悬挂在门楣上的怪牙风铃,还在门外发出微不可闻的“咔哒…咔哒…”声,如同某种不祥的倒计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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