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玉髓湖水如同亿万根烧红的玉针,无孔不入地侵蚀着沈默残破的躯壳。断臂处传来的剧痛如同持续不断的惊雷,在麻木与尖锐间反复撕扯着他的神经。然而,比这肉体酷刑更令人窒息的,是那道悬于宫殿之巅、由纯粹暗红能量构成的“巨眼”的注视。
*接受……审视……成为……容器……*
玉骸的意念冰冷、微弱,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宿命感,如同铁链般缠绕着沈默濒临崩溃的意识。在那只“巨眼”非人的、俯瞰蝼蚁般的漠然注视下,他感觉自己不再是挣扎求生的个体,而是一件被摆上祭坛、等待评估的器物。
“嘶……”
一阵细微的、如同毒蛇吐信的摩擦声从下方传来。缠绕在沈默腰间的墨绿菌丝并未松开,此刻却不再拖拽,而是传递来一股不容抗拒的“引导”力量。它不再狂暴,反而带着一种奇异的……恭敬?如同押送囚徒的狱卒,小心翼翼地牵引着这被“巨眼”标记的候选者。
沈默残破的身体在菌丝的牵引下,如同悬浮的木偶,向着那座亵渎神明的恐怖宫殿缓缓漂去。距离越近,那股混乱、古老、冰冷的压迫感便越发沉重。宫殿扭曲的惨白玉柱上,那些无声呐喊的人形浮雕仿佛活了过来,无数双空洞痛苦的眼睛死死盯着他。墙壁上那些巨大的“眼窗”中透出的幽绿或暗红光芒,如同活物的呼吸,明灭不定。
宫殿的正门,并非传统的门户,而是一张巨大无比、向内凹陷的、如同某种巨兽咽喉的黑暗裂口!裂口边缘覆盖着搏动的暗红肉膜,无数细密的、闪烁着磷光的玉丝如同垂涎的口水,从裂口边缘垂落下来,在粘稠的湖水中摇曳。
菌丝牵引着沈默,毫无阻碍地漂入了那张黑暗的巨口。
粘稠的黑暗瞬间吞噬了外界乳白的光晕。一股更加浓烈、更加原始的甜腻腐败气息,混合着无法形容的、类似陈年血液和玉石粉末的气味,扑面而来,沉甸甸地压在口鼻间。黑暗中并非完全死寂,无数细微的、如同低语般的沙沙声、粘液滴落的嘀嗒声、以及某种沉重物体缓慢挪动的摩擦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汇成一片令人头皮发麻的背景噪音。
玉骸的搏动在进入宫殿后变得更加微弱,传递来的不再是意念,而是一种近乎冻结的、纯粹的恐惧。它对这里的气息充满了本能的排斥和战栗。
牵引并未停止。沈默感觉自己被拉着穿过一条极其漫长、曲折、仿佛在巨兽肠道中穿行的通道。通道的墙壁并非岩石,而是不断蠕动、搏动着的暗红肉壁,表面覆盖着粘稠的分泌物和攀附其上的、闪烁着幽光的玉丝网络。偶尔有巨大的、形态模糊的阴影在肉壁深处缓缓滑过,散发出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
不知漂行了多久,前方豁然开朗。
一个无法形容的、巨大得令人灵魂颤栗的球形空间出现在眼前。
空间的“地面”和“穹顶”,完全由厚达数米的、搏动着的暗红肉膜构成,无数粗壮虬结的暗红脉络如同巨树的根系,深深扎入肉膜深处,将整个空间连接成一个巨大的、活着的整体。空间的核心,悬浮着一个无法用语言描述的存在——
那是一个巨大的、不规则的、如同胚胎般的“玉胎”!
它的大小堪比一座小山丘,通体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深邃的暗红色!如同凝固的、最粘稠的血浆!玉胎内部并非均匀,而是充满了如同活体大脑沟壑般的复杂纹路和不断流淌、搏动的粘稠光流!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在玉胎那半透明的暗红“胞衣”之下,隐约可见一个蜷缩着的、极其巨大、形态非人的模糊黑影!无数粗大的、同样暗红色的能量脉络从玉胎深处延伸出来,如同脐带般连接着空间的肉壁穹顶和地面!
一股庞大、古老、混乱、带着无尽冰冷饥饿感的意志,如同沉睡巨兽的呼吸,正从这个巨大的暗红玉胎中弥漫出来,充斥着整个球形空间!它,才是那暗红“巨眼”的本体!才是这玉髓湖底真正的主宰!那宫殿之巅的“眼睛”,不过是它意志的投影!
空间的地面,暗红肉膜相对平整的区域,分布着十二个巨大的、如同莲台般的惨白玉座。每一个玉座上方,都静静悬浮着一尊形态各异、但都高度玉化的守卫玉俑!它们的形态比广场上的更加狰狞、更加巨大,全身覆盖的玉质散发出更加精纯、更加冰冷的能量波动!这些玉俑如同卫星般环绕着中央的暗红玉胎,空洞的眼窝朝向核心,仿佛在进行着永恒的守护和……供奉?
玉骸在沈默胸口的搏动几乎消失,只剩下一种被天敌气息冻结的、极致的恐惧。它传递不出任何意念,但沈默能清晰感觉到它核心深处那源自本能的、想要逃离却又无法动弹的颤栗。
沈默被墨绿菌丝牵引着,缓缓降落在其中一个巨大的惨白玉座前。玉座冰冷光滑,表面刻满了扭曲的符文。菌丝松开,无声地缩回肉膜地面,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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