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岁月,朕亦闻成武执政之况:其初登帝位,虽有整顿朝纲之意,却无治国之才,宠信宦官,疏远贤臣,谢渊虽任兵部尚书,却处处受制。及成武病重,太子萧烨年幼,宗室觊觎帝位,外戚蠢蠢欲动,北疆匈奴再次犯边,江南水患复起,大吴江山,竟比朕德佑末年更显危殆。市井流言四起,“荧惑入南斗,天子下殿走” 之语传遍京师,百姓皆念德佑初年之轻徭薄赋,却恨朕当年之操之过急。朕闻之,既愧且痛:愧当年之失误,痛万民之苦难。
彼时朕便暗下决心:若有复登大宝之日,必改弦更张,修 “实德” 以安民心,承 “天命” 以固国本。然何为 “实德”?非减免租赋之虚名,乃让万民有田种、有饭吃、有衣穿之实效;非宽恕罪臣之虚仁,乃整饬吏治、清明政风之实功;非标榜仁德之虚言,乃敬天法祖、勤政爱民之实行。何为 “天命”?非星象谶语之玄说,乃 “民心所向,大势所趋” 之实理 —— 民安则天命在,民乱则天命去。
天德元年正月,石崇、徐靖等诸臣拥朕复位,朕于奉天殿重登大宝。当日即有大臣奏请:“陛下复位,当复‘德佑’年号,以彰先帝之误,以明陛下之正。” 朕沉吟良久,终摇头拒之。朕曰:“德佑之号,朕少年之过也。昔以‘德佑’为名,却行‘失德’之事,致国乱民苦。今朕复位,当洗心革面,另立新元,以明朕过,以表朕志。” 遂诏告天下,定年号 “天德”。
其一曰 “敬天以明命”。朕昔年不解 “天命”,以为 “天命在朕”,遂刚愎自用,恣意而为。南宫七载方知:“天” 者,非高高在上之神只,乃万民之民心、社稷之安危也。《尚书》有云:“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 故 “敬天” 者,非焚香拜祭之虚礼,乃体察民情、顺应民心之实举。复位以来,朕每日于御书房批阅奏章至深夜,凡涉及民生之事,必反复斟酌:北疆戍卒之粮饷,是否按时发放?江南灾民之安置,是否落实到位?地方官之考核,是否以民生为要?朕常对近臣言:“朕每食一餐,必念农夫之耕;每穿一衣,必念织女之织。此乃‘敬天’之实也。” 天德元年冬,关中再次降雪,朕亲至京郊粮仓,查看赈灾粮储备,见粮堆充实,百姓有序领粮,方觉 “敬天” 之道,在于安民。
其二曰 “修德以配天”。若 “天” 为民心,则 “德” 为君行。朕昔年之 “德”,乃 “浅德”“虚德”;今之 “德”,乃 “实德”“深德”。复位以来,朕未急于推行新政,先命谢渊、王直等重臣遍历天下,体察民情,历时三月,汇总成《天下民生疏》,详列各地赋税、灾荒、吏治之实况。依据此疏,朕颁行 “均田新令”:非夺宗室之田,乃将官田、荒田分给流民,许其永为己业;非急削藩王兵权,乃逐步收回藩王对地方之行政权,保留其经济待遇,以安其心。天德元年,减免天下租赋三成,然要求地方官 “据实上报,不得克扣”,派御史巡查,斩贪腐县令五人,黜庸碌郡守三人,吏治为之一清。天德二年,遣名将镇守北疆,既整饬军纪,又开边市与匈奴贸易,匈奴可汗遣使求和,北疆息烽。天德三年,兴修江南水利,调集国库银两,招募流民务工,既解水患,又增民收入。此等举措,非朕 “仁德”,乃朕补过;非朕 “果决”,乃朕务实。谢渊赞曰:“陛下今日之‘德’,乃万民可感之‘德’,比德佑年间,深矣、实矣。”
其三曰 “承天以立极”。朕复位之初,朝局动荡:代宗旧臣心有疑虑,朕之旧部骄矜自满,宗室外戚各怀心思。朕以 “天德” 为号,既明 “天命在民”,亦明 “君权当受约束”。复位当日,朕即颁诏:“自今往后,凡军国大事,必与宰臣商议,非紧急军情,不得独断;凡官员任免,必经吏部考核、御史监察,不得私授;凡皇室用度,必由户部审核,不得逾制。” 石崇、徐靖等旧臣欲求高位,朕虽念其拥立之功,却仅封其为 “镇北公”“镇南公”,遣其镇守边疆,削其京中兵权;谢渊乃代宗旧臣,却因忠勤国事、体察民情,朕仍任其为兵部尚书,委以重任。朕常对群臣言:“朕非‘天选之子’,乃‘民选之君’。若朕行失德之事,诸卿当谏之;若朕违民心之举,万民当弃之。‘天德’之号,既是朕对天下之承诺,亦是朕对己之警醒。”
朕闻,古之帝王,封泰山者二十有二,皆因 “功成治定,天下太平”。今朕复位三载,虽未达 “太平盛世” 之境,然北疆息烽,南亩丰登,吏治清明,万民安居,较之德佑末年,已有天壤之别。群臣屡请封禅,朕初拒之,以为 “功未大成,德未厚积”。然谢渊曰:“封禅非为炫耀功绩,乃为告天谢民,以明年号之变,以固民心之基。陛下从‘德佑’到‘天德’,乃从少年鲁莽到中年稳重之蜕变,乃从虚仁浅德到实德深仁之升华,当告于天地,晓于万民,使天下知陛下之心,信大吴之兴。” 朕深以为然,遂定今日东巡泰山,行封禅大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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