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首语
《大吴通志?职官志》载:“内阁议奏,天子裁决,此祖宗之制也。然裁决之权,或因权臣游说而偏,或因君心猜忌而误,故御史台设‘封驳权’,以纠君过、正朝纲。” 神武皇帝尝言 “朕虽有裁决之权,不敢违民心、废祖制”,元兴帝北伐时纳内阁 “缓兵” 之议,亦见帝王纳谏之德。今谢渊倡奉迎之议,得十六路巡抚联名,却遭萧栎以 “暂缓再议” 驳回,非因议之不善,实因李嵩谗言、君心猜忌所致。这场 “疏奏与驳回” 的交锋,既是对 “孝治” 理念的考验,更是对封建皇权 “民本” 初心的叩问。
联名疏上意拳拳,却遇君心隔万山。
一道诏来寒彻骨,千般心血付尘烟。
指节青筋凝愤懑,襟怀赤胆未稍偏。
休言暂缓成终局,再向丹墀叩圣颜。
御书房的檀香燃到第四寸,灰烬在鎏金炉底堆成细碎的山。萧栎指尖抚过那卷十六路巡抚联名疏,宣纸上的签名墨迹深浅不一,却都如刀刻般力透纸背 —— 江南巡抚的 “愿以全省吏治担保故君无他心”,山东巡抚的 “千名生员跪署衙请奉迎”,宣府巡抚的 “边军将士闻之皆愿效死”,字字都透着 “民心所向” 的重量。可他另一只手捏着的密报,却像块寒冰,将这份暖意冻得寸寸碎裂。
那是玄夜卫前指挥使周显递来的,麻纸页上沾着未干的墨痕,写着 “南宫内侍供称,谢渊曾托其传语‘待时机成熟,必迎陛下(指太上皇)复位’”,末尾还附着一枚模糊的指印,标注为 “内侍画押”。萧栎闭了闭眼,眼前闪过德胜门城楼上谢渊染血的身影 —— 那年瓦剌围城,谢渊身中三箭仍死守城门,喊着 “陛下不退,臣不退”;可如今,这份 “忠直” 在 “故君” 二字面前,竟变得如此可疑。
“陛下,李尚书求见。” 太监总管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萧栎挥了挥手:“让他进来。”
李嵩身着青袍,步履急促地走入,手中捧着另一卷文书:“陛下,臣查到旧党余孽仍在活动,近日频繁派人接触南宫,似在密谋‘借奉迎之名复立故君’。诏狱署提督徐靖已拿获两名旧党成员,供词在此,请陛下阅示。”
萧栎接过供词,上面的字迹潦草,却写得 “清楚”——“谢太保与太上皇约好,待联名疏获准,便由边军护送还宫,废今上复立旧君”。他指尖颤抖,不是因为愤怒,而是因为矛盾:他信谢渊的忠,却更怕 “故君复位” 的噩梦;他知联名疏是民心所向,却架不住李嵩日日在耳边念叨 “权位不保”。
“陛下,” 李嵩见他犹豫,又上前一步,声音压得极低,“谢太保掌兵部、兼御史台,如今又暂代玄夜卫,兵权、监察权、特务权集于一身,若再迎回太上皇为援,陛下将如何自处?太祖神武皇帝曾说‘权臣不可纵,故君不可近’,此乃千古明训啊!”
这话戳中了萧栎的痛处。他想起吴哀帝时,萧炆因重用方直等文臣,又善待藩王,最终落得 “靖难之役” 的下场。他深吸一口气,将联名疏推到一边:“此事需与内阁议事再定,你先退下吧。”
李嵩躬身退去,嘴角却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 他知道,萧栎的猜忌一旦生根,便会疯长。而此刻的玄夜卫北司衙署,谢渊正拿着周显旧部的供词,眉头紧锁。
“太保,周显被降职后仍不死心,派亲信伪造内侍供词,还买通旧党成员作伪证,意图构陷您‘结连故君’。” 玄夜卫北司指挥使秦飞指着供词上的破绽,“您看这‘复位’二字,笔迹与旧党成员平日所写截然不同,显然是他人代笔。”
谢渊点了点头,目光扫过窗外 —— 远处的宫墙下,几名小吏正张贴告示,围看的百姓却在低声议论 “南宫寒困”“太保求奉迎”。他拿起一份急报,是济南府递来的:“千名生员跪请奉迎,若陛下不允,恐有罢考之举。”
“民心可用,却也可畏。” 谢渊沉声道,“李嵩定会借‘生员请愿’诬我‘煽动民乱’,需早做防备。秦飞,你即刻派人保护那些生员,避免被李嵩的人利用;另外,文勘房要加快比对伪供词,找出确凿证据,揭穿周显的阴谋。”
秦飞领命而去,谢渊独自站在衙署的窗前,望着御书房的方向。他知道,萧栎心中的猜忌是最大的障碍,而李嵩的谗言如毒藤,正缠绕着这份猜忌疯长。他摸了摸怀中的联名疏副本,上面的签名仿佛有了温度 —— 那是十六路巡抚的信任,是天下百姓的期盼,他不能让这份期盼落空。
次日清晨,内阁议事的钟声在皇城响起。谢渊身着绯色官袍,手持证据,大步走入内阁衙署。李嵩早已等候在那里,身边站着吏部侍郎张文、诏狱署提督徐靖,三人神色倨傲,显然早有准备。
“谢太保,” 李嵩率先开口,“南宫内侍与旧党往来的证据确凿,奉迎之事恐会危及国本,还请太保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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