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朕旨意。" 他的声音穿过寂静,带着冰碴的冷,"谢渊总督九边军务,即刻驰援居庸关。赵世涛及其党羽,交玄夜卫彻查,罪证布告九边。"
当谢渊的将旗出现在居庸关时,王三刚从昏迷中醒来。他看见关墙上新燃起的烽火,一串接一串,像给长城系上了红绸。远处的胡马嘶鸣渐远,谢渊正指着地图,对将领们说:"岳将军教过 ' 守险不守陴 ',咱们就在这居庸关,让瓦剌尝尝大吴的骨头有多硬。"
王三挣扎着爬起来,想去摸怀里的急报,却发现那里空荡荡的。守关的小兵告诉他,陛下已将那份血书裱在御书房,旁边题了四个字:"逆耳忠言"。他突然笑起来,笑声震落睫毛上的冰,滴在胸前的 "吴" 字刺青上,像给这方土地,又添了滴热的血。
风雪还在刮,但居庸关的烽燧已连成一片火的长城。王三知道,这火里有独石口死难者的魂,有岳峰将军的骨,还有那些被镇刑司耽搁的急报里,从未冷却的忠。
王三的断臂在寒风里隐隐作痛,他用布带将岳峰的断矛残片缠在右手腕,残片的棱角硌着掌心 —— 那是狼山焚粮时烫出的疤痕。此刻他正蹲在大同卫的粮台边,看着新到的冬麦从麻袋里漏出来,麦粒滚在雪地上,像去年阳和口冻死的弟兄们没闭紧的眼睛。
"王三,谢将军唤你。" 玄夜卫卒的声音带着喘,他刚从驿道回来,甲胄上的雪化成水,在石阶上积出小水洼。王三起身时,断肘撞到粮袋,麻袋上 "宣府卫" 的火漆印蹭在他衣襟上,红得像血。
谢渊的帅帐里,烛火被穿堂风扯得歪斜。北境舆图摊在案上,独石口的位置被朱笔圈了三道,旁边注着 "龙门卫距此百里"。谢渊的手指在 "居庸关" 三字上反复摩挲,指腹的老茧刮过羊皮纸,发出沙沙声:"瓦剌破独石口用了不到两个时辰,周诚的血书说 ' 堡门轴被凿 '—— 那是镇刑司监制的铁轴。"
帐帘突然被掀开,风雪卷着驿卒闯进来,手里的急报火漆已裂成蛛网。"居庸关急报," 驿卒的牙齿打颤,"瓦剌前锋过了龙门卫,守将请求...... 请求弃关退保京师。" 谢渊抓起案上的令箭,箭杆上 "大同卫" 的刻字被他捏出指痕:"王三,你带三百玄夜卫,持我的令箭去居庸关,告诉守将,岳将军当年怎么守大同,他就怎么守居庸!"
王三接过令箭时,断袖扫过烛台,火星落在他手背上。他突然想起巷战时,岳峰也是这样把断矛塞给他:"活下去,看我退敌。" 此刻他对着谢渊躬身,断肘抵着地面,雪水从袖管渗进去,冻得骨头生疼:"将军放心,王三这条命,早就该跟岳将军走了,留着就是为了守关。"
萧桓捏着独石口的血书,纸页边缘被他捏得起了毛边。"周诚战死前,曾三次遣人求援," 他的声音透过龙椅的雕纹传下来,"镇抚司回文说 ' 边将畏战,故夸大其词 '—— 这回文是谁批的?"
阶下的镇刑司旧吏突然齐刷刷跪倒,为首的赵世涛磕得额头见血:"陛下,瓦剌势大,不如暂避南都,待来年春再......" 话未说完,谢渊的副将张武突然从班中冲出,甲叶撞在丹陛的栏杆上,发出哐当巨响:"赵世涛!你去年冬天还收了瓦剌的貂皮,说 ' 胡虏不过是求财 ',如今倒要陛下弃祖宗陵寝!"
赵世涛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他摸出袖中账册,抖得像风中的残叶:"张将军血口喷人!此乃玄夜卫伪造的 ' 通敌录 ',他们想趁机铲除镇刑司旧人......" 周显突然冷笑,从怀中掏出另一份册页,在殿中展开:"这是你在代州收的 ' 粮耗银 ' 账,每笔都注着 ' 分与瓦剌细作 ',笔迹与你给周诚的回文一模一样。"
萧桓的手指在龙椅扶手上抠出深深的月牙痕。他想起岳峰血书里 "内奸不除,边军死犹未止" 的话,喉间发紧:"赵世涛,你可知独石口的守卒,有多少是岳峰旧部?他们死时,怀里都揣着 ' 吴' 字砖,就像你怀里揣着的貂皮一样紧。" 赵世涛突然瘫在地上,靴底蹭过金砖,留下一道黑痕 —— 那是他昨夜与瓦剌细作密会时,踩的泥。
守关的士兵大多是新募的,看见瓦剌的铁骑在关外列阵,不少人握着刀的手在抖。王三突然扯开衣襟,露出胸口岳峰刺的 "守" 字,那字的笔画里还嵌着大同卫的砖屑:"我这条胳膊,是在巷战丢的;岳将军的命,是在钟楼没的;王二他们,是在狼山烧成灰的 —— 咱们大吴的兵,命贱,但骨头硬!"
有个十七岁的新兵突然哭出声,他爹是独石口的驿卒,今早的血书里说 "全家殉难"。王三走过去,用断矛的木柄拍他的背:"想哭就哭,哭完了,就把你爹的命,记在瓦剌的账上。" 新兵突然咬碎牙,从箭囊里抽出三支箭,箭杆上刻着 "父仇" 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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