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桓看着阶下的勋贵,又看看谢渊呈上的证据,犹豫起来。镇刑司是他亲设的特务机构,掌监察百官之权,若承认塘报被篡改,无异于打自己的脸。他最终下旨:“刘三由镇刑司自行讯问,塘报之事暂不扩大。” 谢渊望着皇帝转身的背影,心沉如铅 —— 官官相护的网,比想象中更密。
谢渊并未因镇刑司的阻挠而罢休。他深知刘三只是枚棋子,背后必有更大的网,当即命玄夜卫缇骑换上便服,暗中监视刘三的动向。缇骑们分成三班,白日守在刘三常去的酒肆,夜里蹲在他家巷口,连他买醉时跟店小二的闲聊都一一记下 —— 这枚棋子,迟早会露出马脚。
三日后的深夜,城东 “聚财赌坊” 正闹得沸反盈天。刘三揣着刚赢的碎银,红着眼押上最后一注,腰间的钱袋鼓鼓囊囊,显然这几日得了不少好处。突然赌坊大门被猛地踹开,玄夜卫缇骑鱼贯而入,腰间的令牌在油灯下泛着冷光:“奉风宪司令,拿捕刘三!” 刘三吓得魂飞魄散,掀翻赌桌想逃,却被缇骑一脚踹翻在地,膝盖磕在青石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缇骑搜身时,指尖触到他靴底的硬物,撕开夹层一看,竟是一张五十两的银票,票面盖着鲜红的 “英国公府账房” 朱印,墨迹崭新,显然刚入账不久。刘三被押回诏狱署时,腿肚子还在打转,见缇骑取出刑具,不等动刑就已面无人色。
酷刑之下,刘三身上很快添了新伤,旧疤叠新痕,疼得他满地打滚。熬到后半夜,终于撑不住了,声音嘶哑地招供:“是石指挥…… 石亨让我换的塘报!” 他浑身颤抖,冷汗浸透囚服,“他说‘英国公亲口吩咐的,延绥卫的张谦是谢渊的同科,不能让他们立了军功’,事成后给我五百两银子,还拍着胸脯说‘出了事有咱家担着,保你没事’!” 招供的每一个字都带着哭腔,混着刑具碰撞的声响,在寂静的诏狱里格外刺耳。
缇骑刚让刘三在笔录上画押,墨迹还未干,诏狱署大门突然传来喧哗。镇刑司指挥使石亨带着数十名校尉闯了进来,校尉们举着刀,气势汹汹地喊道:“奉陛下口谕,提审要犯刘三!” 玄夜卫缇骑立刻横身阻拦,两方人马在大堂对峙,缇骑首领按着刀柄:“刘三是风宪司要犯,需候谢大人审完,岂能说提就提?” 石亨冷笑一声,掏出一块鎏金令牌:“镇刑司提人,凭此令牌即可,你们敢抗旨?”
双方剑拔弩张,刀光在火把下闪着寒芒,僵持半个时辰后,石亨示意校尉强行动手。混乱中,刘三被镇刑司的人拖拽而出,他一边挣扎一边哭喊:“石指挥救我!你说过保我的!” 声音越来越远,最终被夜色吞没。谢渊得知消息时,正对着刘三的招供笔录沉思,他猛地将笔录副本折成细条,藏进书房密室的砖缝里 —— 这是最后的希望,绝不能落入镇刑司之手。
七日后的清晨,一封插着三根鸡毛的塘报被驿卒血糊糊地捧进紫宸殿。塘报的油纸沾着暗红的血迹,桑皮纸上的字迹潦草而绝望:“德佑三十三年七月初一,清水堡失陷,守将张谦身中七箭战死,堡内军民殉国者逾千,北元骑寇屠堡三日,尸骨盈城……”
“小股骚扰” 终究成了血淋淋的 “城破人亡”。萧桓正在御案前批阅镇刑司的奏报,上面写着 “刘三供称系个人贪财,篡改塘报谋利”,墨迹工整,还附着刘三按的指印。当内侍念出塘报内容时,他猛地将奏报摔在地上,册页哗啦啦散开,朱笔从案边滚落,在金砖上划出一道暗红的痕迹。
“查!给朕彻底查!” 萧桓的声音因震怒而沙哑,龙袍的袖子扫过案上的茶盏,茶水泼了满地,“镇刑司欺瞒朕,延绥卫失了堡子,上千军民殉国,这就是他们说的‘小股骚扰’?!”
谢渊趁机捧着所有证据闯入殿内,将刘三的招供副本、墨痕匠人的鉴定书、老驿卒的证词一一呈上。当萧桓看到那张盖着 “英国公府账房” 印的银票时,手指猛地攥紧,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脸色铁青得像北境的寒冰 —— 他终于明白,内奸不仅在镇刑司,更盘根错节地藏在朝堂深处,连英国公府都牵涉其中。
“玄夜卫!” 萧桓厉声下令,“即刻突袭镇刑司,搜石亨书房,掘地三尺也要找出证据!” 缇骑们如离弦之箭般冲出,半个时辰后便从石亨书房的暗格里搜出一叠密信。其中一封是英国公张懋的亲笔,字迹遒劲:“延绥卫若失,谢渊必因失察获罪,此乃扳倒他的良机;塘报已换,万无一失,事后镇刑司之位必为你稳固。”
石亨被押至御前时,见密信摆在案上,双腿一软瘫倒在地,官帽滚落在地,露出汗湿的发髻:“是张懋!都是他指使的!” 他涕泪横流,语无伦次,“他说谢渊查泰昌朝边防案动了英国公府的利益,要借延绥卫的事让他失势…… 臣一时糊涂,才敢篡改塘报啊!”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喜欢玄桢记请大家收藏:(www.qbxsw.com)玄桢记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