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幅婴儿的画面,就这么静静地悬浮在青铜人俑的胸前,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安静。陆九呆呆地看着画面里那个闭着眼、睡得一脸无辜的小婴儿,心里像是被无数根针同时扎了一下。为什么?为什么解除封印的最后景象会是他婴儿时期的样子?这个人俑里封存着他母亲的气息,这幅画面是不是意味着……意味着他就是母亲魂灵的一部分,或者跟她的魂灵有什么脱不开的联系?
白小七也站在旁边,看着那幅画面,又看看寂静无声的人俑,脸上的震惊还没完全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困惑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悲伤。摆渡人则像个木桩子一样立在不远处,手里握着那根刻着白瑜名字的船桨,眼神沉静得让人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整个往生涧底部再次陷入了诡异的死寂,只有远处隐约传来水流的声音。刚才的青铜兽群像是从未出现过一样,那些融化的青铜液体重新凝固,变回了冰冷的矿石,只是上面多了许多扭曲的痕迹,像是某种痛苦挣扎后的残留。
就在陆九脑子乱成一团浆糊的时候,悬浮在人俑胸前的婴儿画面开始发生了变化。它不再是静态的图像,而是散发出一种柔和的、青铜色的光芒。光芒像是活物一样跳动着,然后,画面中的婴儿开始变得模糊、拉长,最终凝聚成一个淡淡的、有些透明的身影。
那是一个女人的身影。虽然半透明,颜色也很浅,仿佛随时会消散在空气里,但陆九和白小七都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份来自血脉深处的联系——是她们的母亲!
她的身影就这么静静地立在那里,穿着一身他们从未见过的古朴衣衫,长发如瀑,脸上带着一种复杂的表情,有解脱的轻松,有无尽的疲惫,还有一种看向他们时才流露出的、带着歉疚和依恋的温柔。
“九儿……小七……”
一个极度虚弱,却又带着穿透灵魂力量的声音,在他们脑海中响起。没有通过耳朵,而是直接在他们的意识深处回荡。是母亲!是她的残魂!
陆九鼻子一酸,眼泪瞬间夺眶而出。他张了张嘴,想喊妈,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个字也发不出来。白小七也捂住了嘴巴,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身体颤抖得厉害。
母亲的残魂身影似乎努力想要更凝实一些,但只是徒劳。她朝他们伸出手,手掌透明得几乎看不见,带着一种想要触碰却又不敢的犹豫。
“孩子们……对不起……”她的意念传来,带着浓浓的愧疚,“妈妈让你们……受苦了。”
陆九拼命摇头,眼泪糊了一脸。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心里只有委屈、思念,还有巨大的困惑。
“那个纹路……你身上的阴符咒……”母亲看向陆九,眼神复杂,“九儿,听妈妈说……它不是诅咒……它是钥匙。”
钥匙?陆九愣住了。钥匙?他身上的这个要命的、差点要了他小命无数次的鬼纹,竟然是钥匙?!
“是的……永生之匙……”母亲的声音更加虚弱了,仿佛在努力将这些重要信息传递出来,“当年那些人……他们发现了地府的秘密,想要利用往生涧的力量……强行打开鬼门关,获取……所谓的永生。”
“永生之匙……就是能够操控鬼门关,或者说……沟通阴阳两界最本质力量的媒介。”
陆九的脑袋‘嗡’的一声。永生之匙!鬼门关!这跟之前在往生教那里听到的一些只言片语对上了!
“那口青铜棺……是核心。”母亲继续说道,“它不是简单的棺椁,它是……时空锚点装置。用来锁定特定的时间、空间……甚至魂灵。”
时空锚点装置!陆九想起了在研究员记忆里看到的那道黑色裂缝,那些闪过的现代都市景象。妈的,原来那口棺材是用来干这个的!它把这里,把二十年前的某个时刻,跟他的现在,跟现代都市,强行连接在了一起!
“锚点很不稳定……他们失败了……但释放出了一个……很可怕的东西……”母亲的残魂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似乎回忆起了当年的恐怖景象,“鬼王……一个被封印了千年的鬼王……它借着时空锚点的紊乱,差点就彻底挣脱束缚……一旦它完全出来……鬼门关就会永久洞开……三界生灵涂炭……”
陆九和白小七听得背脊发凉。鬼王!永久洞开鬼门关!这简直是灭世级的危机!
“我不能让它发生……”母亲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哪怕只是残魂,“我是无常世家的人……我有责任……但我力量不够……那个锚点必须有同源的血脉力量才能稳定……才能重新封印鬼王……”
她看向陆九的眼神充满了痛苦和歉疚:“九儿……妈妈对不起你……我只能……只能用你的血脉……作为新的锚点……将你放进青铜棺……用阴符咒将你与锚点装置和鬼王的力量连接……同时将我自己……封印在此……作为双重保险……”
陆九明白了。原来她不是抛弃他,而是用这种极端的方式,牺牲了自己,也“牺牲”了他的正常人生,来封印那个鬼王,来稳定那个失控的时空锚点。她将自己封进了青铜人俑,将他——她的亲生儿子——作为最重要的锚点,用阴符咒这个“钥匙”将他们,将鬼王,将青铜棺,将往生涧的力量,强行绑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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