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红沙海在脚下向着视野尽头无尽延展,最终被一片超乎常理的“海”截断。这便是令人胆寒的轮回海,它绝非寻常意义上的海洋。那“海水”并非人们所熟知的澄澈或蔚蓝,而是如融化的琉璃般粘稠,流转着亿万种记忆交织而成的迷离光泽。实际上,这并非真正的液体,而是高度浓缩、近乎凝固的记忆星尘。
无数半透明的奇异生物于其中漂浮,形似巨大的水母,星骸遗民将它们称作“忘川水母”。这些水母的伞盖并非实体,而是一层如梦似幻、不断变幻的光膜,其下清晰可见无数闪烁的光斑,每一片光斑,皆是一个被剥离、囚禁的生灵记忆碎片。海浪虽无声,却仿佛裹挟着亿万灵魂同时发出的低泣、欢笑与哀嚎,交织成一股直捣神魂的无形嗡鸣,重重压迫着每一个胆敢靠近的生命。
沈星河伫立在海与沙的交界之处,右臂上的诸天咒印因与星尘产生共鸣,不安地蠕动着,恰似皮肤下藏着的活蛇。他深吸一口气,运转刚刚炼化不久的土系星核之力。刹那间,赤红的砂砾凭空汇聚,迅速凝结成一层致密的护甲,将他全身严实地覆盖。随后,他毅然一步踏入那粘稠的星尘之海。
瞬息之间,排山倒海般的巨大压力从四面八方汹涌袭来,记忆星尘疯狂地挤压着砂甲,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响,仿佛无数双冰冷的手,妄图将他拖入永恒的遗忘深渊。
就在他努力适应这诡异的浮力时,一只体型远超同类的巨型忘川水母,如幽灵般悄然从星尘深处浮现。它伞盖下的光影剧烈扭曲,最终缓缓定格——赫然是凌雪在昆仑雪山之巅,首次挥动霜月剑的画面。只见冰晶在阳光下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光芒,那画面清晰无比,带着初遇时凌雪的清冷,美得惊心动魄。
“凌雪!”沈星河心神剧震,砂甲护罩也随之剧烈波动起来。就在这破绽乍现的刹那,水母数条近乎无形的触须,如闪电般迅猛地刺穿砂甲防御,精准无误地扎入他的太阳穴。
轰——!
刹那间,无数画面如汹涌洪流般强行灌入他的识海:
-冰魄刺骨:昆仑山上初次相遇,凌雪剑尖冰冷地抵住他的喉间,眼眸中是万年不化的寒霜。
-铁匠叮当:青石镇西,她束起长发奋力抡锤,汗珠顺着颈间情种所在的位置滑落,蒸腾起丝丝白雾。
-龙宫泣血:东海深渊之中,她独目染血,决然地将霜月龙枪掷向墨渊,留下一道决绝的背影。
-奈河诀别:夜无欢消散之际,她紧紧抱着冰冷的桥身,右臂的白骨爪深深抠入石缝之中……
属于凌雪的珍贵记忆,正被水母贪婪地抽取,化作新的光斑融入其伞盖之下。更为可怕的是,随着记忆的不断流失,一种深沉的虚无感和对自我存在的怀疑,开始如恶魔般侵蚀沈星河的意志。
“给我……滚出去!”极致的危机感,彻底激发了沈星河骨子里的凶性。他左眼的星纹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旋转,【洞虚】模式全力开启!刹那间,粘稠的星尘海水在他的视野中变得透明,水母的生理结构暴露无遗——它的核心并非心脏,而是一颗不断脉动、散发着幽蓝光芒的记忆晶核!所有触须的能量皆源于此,所有掠夺而来的记忆也都储存其中!
沈星河没有丝毫犹豫,当机立断并指如刀!此刻,他的指尖已不再是血肉,而是凝聚了最精纯土系星核之力的尖锐砂钻。他全然不顾刺入识海的剧痛,手臂如同一道残影,以雷霆万钧之势狠狠刺向水母核心的晶核!
“噗嗤!”
晶核应声而裂!然而,预想中的爆炸并未发生,相反,一股庞大且混乱、如决堤洪水般的记忆洪流,顺着他的指尖倒灌而入!
反噬!记忆风暴!
这不再是凌雪清晰的记忆片段,而是无数杂乱无章、属于不同时代、不同种族,甚至不同维度生灵的破碎记忆:
-一名星骸遗民战士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对着血月忏悔自己屠戮同族的罪行。
-一头身形庞大的星空巨兽在陨石带中,遵循着最原始的本能进行着繁衍仪式。
-某个科技高度发达的文明星球上,少女在战火纷飞中悲痛地埋葬心爱的机械宠物,泪水潸然滴落在冰冷的金属外壳之上……
而在这些混乱记忆的最深处,一声凄厉到灵魂深处的女性嘶喊,如同一把重锤,穿透所有杂音,深深地烙印在沈星河的识海之中:
“沈星河——救我!啊!!!”
那声音,正是凌雪!伴随着这声嘶喊,一幅短暂却无比清晰的画面在他脑海中浮现:冰冷刺骨的金属锁链紧紧缠绕着她的脚踝,正将她拖向幽暗深邃、不可测度的海底深渊,她染血的白骨爪在礁石上疯狂刮擦,溅出刺目的火星!
“她在下面!!”沈星河双目瞬间赤红如血,剧痛与愤怒在心中化作滔天烈焰。他非但没有排斥这倒灌的记忆洪流,反而主动运转混沌钟残诀(晚棠所授),如饥似渴地疯狂吞噬、炼化!那颗破碎的记忆晶核被他强行纳入体内,与土系星核迅速交融。转眼间,他体表赤红的砂甲迅速染上一层深邃的幽蓝水纹,对轮回海星尘的排斥感大幅降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鱼得水的奇妙掌控感——水系星核(忘川)炼化初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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