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岚那句“就当…我死了吧”,像一块沉重的寒冰,砸落在病房冰冷的地面上,也砸在了张磊、陈母和老周的心上。空气凝固了,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只有心电监护仪那单调的“嘀嘀”声,和陈默在药物作用下偶尔发出的、模糊痛苦的呻吟,在死寂的空间里固执地回响,提醒着所有人现实的残酷。
张磊看着陈岚那张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眼神却冰冷决绝如同寒潭的脸,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他知道,岚姐不是开玩笑。她是真的被逼到了绝境,被李家那番诛心的话彻底击垮了心中最后一丝作为母亲的念想,选择了一种近乎自毁的方式来守护她认为还能守护的亲人。这份决绝,让他这个铁打的汉子都感到心惊和悲凉。他想说点什么,想骂醒她,想告诉她阳阳还在等她,可看着陈岚那双空洞却燃烧着冰冷火焰的眼睛,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他知道,此刻任何安慰或劝解都是苍白的,甚至可能再次撕裂她刚刚用绝望强行缝合的伤口。
陈母浑浊的眼睛里再次涌上泪水,她伸出枯瘦的手,紧紧抓住女儿冰冷的手腕,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她想说“岚岚,妈对不起你”,想说“阳阳他…”,可巨大的悲伤和无力感让她只能发出模糊的呜咽。她知道,女儿是为了她和重伤的儿子,才放弃了另一个心头肉。这份牺牲,沉重得让她这个做母亲的,心碎欲绝。
老周靠在椅子上,重重地叹了口气,苍老的脸上写满了悲悯和无奈。清官难断家务事,更何况是这种被刻意扭曲、被利益和偏见裹挟的亲情决裂。他能理解陈岚的选择,那是一种被逼到悬崖边、退无可退的绝望反击。只是这代价,太过惨烈。
陈岚仿佛没有感受到周围的目光和悲伤。她轻轻挣脱母亲的手,动作有些僵硬地走到病房角落的脸盆架旁。盆里有护士之前打好的温水。她拧了一条干净的毛巾,浸入温水中,仔细地搓洗、拧干。然后,她走回病床边,动作极其轻柔地开始为陈默擦拭额头和颈间的冷汗。她的动作专注而小心,仿佛在擦拭一件易碎的稀世珍宝,眼神只落在弟弟痛苦的脸上,对周围的一切都视而不见。那平静到近乎麻木的神情,比嚎啕大哭更让人揪心。
张磊看着这一幕,鼻尖发酸。他知道,岚姐在用这种方式强迫自己冷静,强迫自己将所有的注意力都转移到弟弟身上,以此来抵御那失去儿子的、足以将人逼疯的剧痛。他默默地走到门口,捡起地上那个屏幕碎裂的手机,擦了擦灰,放回陈岚放在床头柜的包里。然后,他忍着肋骨的疼痛,拉过一张凳子,坐在离病床不远的地方,沉默地守护着。此刻,任何言语都是多余的,唯有沉默的陪伴,是对岚姐和这个破碎家庭最大的支持。
时间在压抑的沉默和心电监护仪的“嘀嘀”声中缓慢流逝。窗外的天色由浓黑转为深蓝,预示着黎明即将到来。然而,病房内的沉重并未因天色变化而有丝毫减轻。
陈默的身体突然又剧烈地抽搐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极其痛苦的闷哼。镇痛药的效力似乎在减弱,那深入骨髓的剧痛再次猛烈地席卷了他。他的眉头死死拧在一起,额头上瞬间布满了豆大的冷汗,呼吸也变得急促而艰难。
“疼…疼…” 他无意识地呻吟着,声音嘶哑微弱,却充满了难以忍受的痛苦。
陈岚擦拭的动作立刻停了下来。她俯下身,凑到陈默耳边,声音放得极其轻柔,带着一种催眠般的安抚力量:“默默,别怕…姐在…疼就喊出来…别忍着…医生说了,疼得厉害是正常的…熬过去就好了…熬过去就好了…” 她一遍遍重复着,温热的气息拂过陈默的耳畔。
然而,身体的剧痛并非言语能够轻易安抚。腰椎处错位的骨骼和受损的神经,每一次微弱的肌肉收缩或呼吸带来的震动,都如同被无数烧红的钢针反复穿刺、搅动。那是一种超越意志极限的酷刑。断裂的肋骨更是雪上加霜,每一次吸气都带来尖锐的、令人窒息的刺痛,仿佛有锋利的骨茬在切割着肺叶。陈默的身体因为剧痛而无法控制地轻微扭动、颤抖,每一次微小的移动都引发新一轮更剧烈的疼痛,形成可怕的恶性循环。他的脸色由惨白转为一种不正常的灰败,嘴唇被咬出了深深的牙印,喉咙里发出如同困兽般的、压抑的呜咽和抽气声。
“医生!护士!快来看看!我弟弟疼得受不了了!”陈岚看着弟弟痛苦不堪的样子,心如刀绞,急忙按下了床头的呼叫铃。
值班医生和护士很快赶来。医生检查了陈默的情况,眉头紧锁:“镇痛泵的剂量已经调到安全上限了。这种复合性创伤,尤其是腰椎错位压迫神经的疼痛,本身就非常剧烈,药物也很难完全压制。他现在不能动,越动越疼。家属尽量安抚,分散他的注意力,实在不行…只能考虑用一点镇静,让他强制休息。”
护士调整了一下镇痛泵的参数,又给陈默注射了一针辅助镇痛的药物。药物的效力缓慢地渗透,陈默身体的剧烈颤抖和扭动渐渐平息了一些,但紧锁的眉头和痛苦的表情并未消失,只是从剧烈的挣扎变成了更深沉的、无声的忍耐。汗水浸湿了他的头发和病号服的后背,整个人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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