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包车碾过青石板的声响在巷口渐弱时,顾承砚已攥着老周的笔记本站在顾家绸庄后堂。
苏若雪的指尖还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她望着他背影像把绷紧的弦,直到他停在红木茶案前,茶盏里的龙井早凉透了。
"少东家,"账房老孙掀帘进来,额角还沾着审讯室的霉味,"老周招了。
说汇丰保险库里是他私藏的鸦片账册,可...可我们按他说的位置挖地三尺,连烟土渣都没见着。"
顾承砚的指节叩在茶案上,发出闷响。
他翻开老周的笔记本,那艘"大和丸"的简笔画在纸页上张牙舞爪。
苏若雪凑过去,看见船底用铅笔写着极小的"竹下"二字——那是日商竹下株式会社的标记。
"他在替人顶雷。"顾承砚突然笑了,笑得苏若雪心头一跳。
他的拇指划过"竹下"二字,像在摸一块烧红的炭,"真正的清单要是在保险库,早该被取走了。
老周知道的,不过是鱼饵。"
老孙搓着粗布袖口:"那...要不要再提审?"
"不必了。"顾承砚合上笔记本,"明早让码头的陈阿四去法租界放风,就说老周熬不过刑,半夜咽气了。"他抬眼时,眼底像淬了冰,"我们要让钓鱼的人以为线断了,才会把钩子露出来。"
苏若雪忽然想起昨夜在仓库,他蹲在煤油灯下翻旧账册,说"商人的棋盘,要让对手先落子"。
此刻他的声音轻得像在说家常,可老孙后背的汗已经浸透了粗布衫。
"若雪,"顾承砚转向她,声音软了些,"你带阿梅去电报局,把所有从虹口发来的密电码抄下来。
老周的上线要是察觉不对,今夜必定联络。"
苏若雪点头,从袖中摸出个油纸包。"今早整理南京送来的缴获文件,"她展开油纸,露出一叠泛黄的密信,"这几封加密电报里,'金库B线'出现了七次。"
顾承砚的呼吸顿了顿。
他接过密信,指腹擦过电码边缘的火漆印——是伪政府的双龙纹。"B线..."他低笑一声,"他们当上海是主战场,可真正的钱袋子,早挪到别处了。"
窗外传来麻雀的扑棱声。
苏若雪望着他忽然亮起来的眼睛,那是他想到破局点时特有的光。"你要去查这条线?"
"得混进他们的圈子。"顾承砚从暗格里取出个檀木匣,里面躺着张泛黄的照片——穿西装的青年站在横滨港,眉眼与他有七分相似,"这是我三叔,二十年前在正金银行当买办。"他抬头时,嘴角勾着抹陌生的弧度,"从今天起,顾承砚死了。
活着的,是从东京帝国大学毕业的佐藤正雄。"
苏若雪的手指攥紧了油纸包。
她看见他对着铜镜调整领结,喉结在硬领下滚动,口音突然带了点关东腔的卷舌:"这位太太,可要与在下共饮一杯?"
"油嘴滑舌。"她白了他一眼,可眼眶却酸得厉害。
她从妆匣里取出支翡翠簪,塞进他西装内袋,"这是我娘留下的,能当半块路引。"
顾承砚的手指抚过翡翠的凉意,忽然握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等我把这条线拽出来,"他的声音闷在她发顶,"带你去看种满桑树的地。"
巷口传来汽车的鸣笛。
顾承砚扣上礼帽,转身时已换了副恭谨的模样。
苏若雪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廊下,低头翻开那叠密信。
电码本上的数字在晨光里跳动,像一串待解的星图。
后堂的座钟敲响未时三刻。
她摸出算盘,珠串碰撞的脆响里,仿佛听见他说:"不管影子多长,总得有人站在光里。"而此刻的她,就是那个替他掌灯的人。
后堂座钟的铜摆晃过第七下时,苏若雪的指甲在算盘边缘掐出月牙印。
她面前摊开的旧商务手册纸页发脆,煤油灯芯"噼啪"爆了星子,将"沪上商联编码对照表"几个字映得忽明忽暗——这是今早从南京特派员公文袋里滑落的边角料,当时她弯腰替人捡文件,袖中暗袋便多了这本薄册子。
"嗒"。
算盘珠突然卡住。
苏若雪屏住呼吸,指尖顺着电码本上的"3-7-12"划到手册第三页,第七行第十二列。
墨迹晕开的"汇"字撞进眼底,她心跳漏了半拍——第二组"9-5-8"对应"丰",第三组"1-4-3"是"银"。
"汇丰银行?"她低声念出,钢笔尖在纸上游走如飞。
当最后一组"5-2-7"落定成"券"字时,整个密文像被抽走迷雾的外滩:"明日午夜,苏州河畔码头三号舱口接头,货物为银元兑换凭证。"
窗棂外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响,苏若雪这才发现后颈全是冷汗。
她抓起密信冲进前堂,账房老孙正蹲在门槛上抽烟,火星子在夜色里明灭:"少奶奶?"
"立刻发电报到福记米行!"她把纸条拍在他掌心,"就说'桂花糕按原方蒸'——这是少东家留的暗号。"老孙的烟杆"当啷"掉在青石板上,他连烟灰都顾不得掸,拎起灯笼就往电报局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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