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雪行握着信笺的手遮盖头顶,原本太极玄珠发带系着的发髻也被掩盖,蓝新始看不清他的脸,然而随着他身体猛烈的颤动,蓝新始知道,师父这是…哭了?
蓝新始还是没有做好面对师父的准备,正想转身就逃,哪知里面师父抬起头,蓝新始分明看见他红肿的眼眶与鼻尖滴落的泪水。
宴雪行揉了揉红肿的眼睛,只一个冷漠的眼神,蓝新始便不由自主地讷讷走过去跪在师父的脚边。
:“师父…”
蓝新始大气都不敢出,不知道师父会怎么惩罚自己,但自己所有一切都瞒着他,肯定是做错了。
:“还有吗?”宴雪行翻了翻信箱指着蓝新始问。
蓝新始以为会受到宴雪行责罚,没想到却是问信,蓝新始把头垂得更低了,回答道:“…最后一封信是上个月的,全在这了。”
:“你撒谎!”宴雪行拍着桌子怒吼:“明明之前每天都有信来,怎么上个月就没了?!”
:“师父,真的全在这了!始儿没有撒谎!”蓝新始肩膀抖了抖,声音低如蚊呐。
宴雪行站起身,将手中的信笺仔细整齐折叠放在信封里,那里每一个笔迹他都十分熟悉,他不允许有任何毁灭它们可能。
:“你什么时候跟太师的人搭上关系的?”
宴雪行的声音冷若冰霜,听不见情绪,蓝新始心中一痛,抬起婆娑泪眼茫然地望着宴雪行。师父他…已经开始连“始儿”都不愿意叫了…
宴雪行继续整理手中的信件,按照顺序一封一封放在盒子里封存好。
:“难道你不需要给为师个交代吗?”宴雪行冷冷地道。
蓝新始没办法,只好如实回道:“陶然庄看桃花那一次…”
陶然庄?宴雪行仔细回忆着这个名字。
其实不用怎么思索,宴雪行便能记起来,那是来京城不久沈赫唯一一次带自己去看桃林的经历。当时裕王为了掩人耳目与自己见面,在和兰朝姑娘离开后又去而复返,并且宴雪行记得那时自己还拒绝了裕王。然而除了被杨连成那死变态找麻烦之外,便是蓝新始的无故走失,当时他们都以为是意外,没想到居然是阴谋…?
:“是常大哥…就是那个叫常玉春的,他们以始儿父母性命相逼,要是不帮他们…他们说,会杀了我娘…!”
宴雪行怔了怔,瞳孔微缩:“没想到居然那么早,你忘了当初贫道是怎么救的你吗…?”
:“…始儿没忘,可是师父,假如您是始儿的话您能怎么做呢?”蓝新始满脸苦涩,当年父母不但想要将他卖给象姑馆的人,还真真切切把自己做了易子而食的交易。
然而老头的性命他可以不顾,却怎么可以不管他娘?那可是生他性命,哺育过他的母亲啊!
可是蓝新始忘了,当年荆州城隍庙他的母亲可是一声不吭让他换给了别人,也不知道与他被换食的那个孩子怎么样了,有没有幸运被人救下,还是…?!
宴雪行沉默良久,他不明白,难道自己对他还不够好吗?
:“所以,你偷了我的剑,太师的人用它杀了陆秉?”毕竟在沈雪园,蓝新始是宴雪行和沈赫唯一不设防的人。
蓝新始心虚点了点头,支吾着道:“太师说…严首辅权倾朝野,多年来又深得皇上重用,就算他老人家这么多年侍奉皇上也还比不上首辅一半,所以,他必须借助师父您的力量…”
蓝新始说到这,心虚一般看了看宴雪行继续道:“常大哥说,师父即使靠着一腔热血真心为他们所用,他们也是不放心的,要扳倒严家,助陛下修道的人很重要,更何况太师认为只要有陆指挥使在,他就一日不可能扳倒严党…”
:“所以他们利用你偷贫道的剑,好来个一石三鸟?”
既可以离间与沈赫的关系,又可以除去陆秉这个最大的变量,毕竟严家过于强大,皇上即使沉迷修道,也不可能不防。陆秉一倒,失去平衡太师一党便能得到皇上更多倚重,不但如此,他们还可以在锦衣卫里安插自己的眼线 ,从而掌握更多的权柄。
蓝新始不敢看师父的眼睛,小声道:“始儿对不起你们…可始儿知道,无论如何沈叔也不会怨恨师父您的,再说了,陆大人死后,沈叔得知自己的身世,以他的脾性留在京城只会走上一条绝路,不管怎么样,他是沈家唯一的血脉,如此血海深仇…”
:“血仇?”宴雪行漆黑的眸子终于有了一丝波动。
蓝新始苦笑一声:“师父您还不知道吗?沈叔是十几年前都察院里经历都事沈兆筠之子,沈叔父亲因为弹劾严首辅,失言激怒了皇上…”
蓝新始把沈赫的身世完完全全说给宴雪行听,当然,这都是常玉春告诉他的。
有东西堵在心口透不过气来,过了许久宴雪行似乎想起来什么,只见他颤动的瞳孔久久没有聚光,下意识喃喃道:“也就是说…沈家被处置,陆秉身为执行者保下了沈赫,如今陆秉一死,陆绎怕沈赫影响陆家与朝堂各方的关系,所以设计害沈赫被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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