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门虚掩着,门槛上洒了层薄薄的骨粉。陈砚秋刚跨过门槛,怀中的骨字突然变得滚烫。他循着感应拐过两道回廊,在柴房背后发现口古井——井沿的绳索磨痕还是新的。
井下别有洞天。沿着湿滑的井壁下到三丈深处,一侧竟有条人工开凿的隧道。隧道尽头是间石室,墙上钉着七具干尸,每具都保持着伏案书写的姿势。干尸面前的案上摆着活字盘,盘中的字块在幽绿的灯焰下泛着骨质的光泽。
"七房考官……"周砚奴的指尖拂过最近一具干尸的衣料,"景佑四年的。"
陈砚秋凑近看那活字盘——排好的竟是本届殿试的策问题!字块所用的材质令他毛骨悚然:那是用不同考生的指骨磨制,每块骨字背面都刻着原主的姓名与籍贯。
石室中央的青铜鼎内煮着粘稠的黑液。陈砚秋用木勺搅动,捞起几片未完全融化的指甲盖——每个指甲背面都粘着桑皮纸条。最大的一片写着:"庆历四年二月十七,欧阳修泄《礼运》题三"。
"原来如此。"周砚奴的独臂突然指向鼎底,"他们在炼'题引'。"
鼎底沉着块人颅骨制成的模具,凹槽里凝固着黑红色的膏状物。陈砚秋认出这是科举舞弊中最高级的"题引术"——将知情人炼成墨锭,研磨后写出的文字会自行重组为考题。
石室后方的铁门突然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他们刚躲到干尸背后,门就被推开。四个壮汉扛着个麻袋进来,袋口渗出暗红的液体。
"又是个不服的。"领头那人将麻袋扔在地上,露出个书生打扮的年轻人,"买了假题引来闹事。"
书生还有气息,但双手已经被剁。壮汉们按着他跪在鼎前,为首的抽出一把形状古怪的弯刀——刀背有七个凹槽,正对应七具干尸的数量。
"温先生说了,新鲜的脑浆最养题引。"弯刀抵住书生后颈时,陈砚秋终于从阴影里扑出。
柴刀劈开第一个壮汉的肩胛骨,鲜血喷溅在活字盘上。周砚奴的独臂甩出铜钱,精准击中另一人的眼窝。剩余两人狂叫着拔出短斧,却被陈砚秋逼到鼎边。
"你们是谁的人?"陈砚秋的刀尖抵住领头者咽喉,"温如珏在哪?"
壮汉突然咧嘴一笑,反手将短斧掷向青铜鼎。"铛"的一声巨响,鼎内黑液飞溅,沾到皮肤立刻灼出青烟。陈砚秋闪避的瞬间,壮汉撞开后门逃了出去。
门后是条向上的石阶。他们追着血迹冲到尽头,推开暗门的刹那,晨光如洪水般倾泻而下——眼前竟是北斋的内室,四壁书架上摆满了贴着年份标签的考卷。
室内紫檀案前坐着个清瘦的背影,正用特制的骨笔在桑皮纸上书写。听到动静,那人缓缓转身——
陈砚秋的血液瞬间凝固。
那张脸与温府地窖的诗碑画像分毫不差,只是左颊多了道贯穿至脖颈的刀疤。
温如珏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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