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蔽月的刹那,成都府西城的蚕市鼓楼传来三声梆子响。陈砚秋的银印在掌心发烫,印文"金明池水"四字渗出的血珠竟自行滚向东南方——那里是二月蚕市最热闹的蜀锦交易区,此刻却飘着股混了腐蚕与朱砂的怪味。
"戌时三刻,蚕神祭。"孟九皋的断杖点在青石板上,杖底渗出黑线,顺着街缝游向鼓楼。许慎柔的银簪突然自行颤动,簪尖指向路边一个卖"蚕卜"的老妪——她竹篮里的蚕茧个个泛着诡异的青金色,茧衣上隐约可见《论语》字痕。
陈砚秋捏起一枚蚕茧对着月光。茧壳半透明,里面蜷缩的蚕尸背上竟有朱砂写的"同文"二字。老妪的枯手突然抓住他手腕,指甲缝里嵌着丝线,线头连着茧内——轻轻一扯,蚕尸的腹部裂开,滚出颗黍米大的活字,正是《孟子》里被篡改的"君为贵"的"君"字。
"官人买茧么?"老妪的嗓音像丝帛撕裂,"这是韩大人府上特供的'经蚕',吃了茧丝写的文章,童子能中举哩。"她掀开衣领,锁骨下赫然缝着张发黄的度牒,边缘已经长进皮肉。
薛冰蟾的璇玑匣突然迸出七枚铜针。针尖刺穿竹篮,带出几十根闪着金属光泽的蚕丝——每根丝上都缀满微型活字,在水雾中拼出"民可使由之"的残句。许慎柔的银簪挑开老妪的耳后,三颗朱砂痣下藏着针眼大的孔洞,正渗出带着茶香的脓血。
"是'丝蛊'。"孟九皋的断杖突然刺入老妪咽喉,挑出条三寸长的金蚕,"他们将《论语》喂给蚕种,吐出的丝自带经文。"
蚕市深处传来机杼声。众人循声闯进间挂着"蜀锦官造"幌子的铺子,屋内十张织机竟无人操作,机杼自行穿梭,织出的锦缎上浮现着会试考题。薛冰蟾的白虹剑斩向经线,断开的丝头突然暴长,如活蛇般缠住剑身——那些丝线上缀满《周礼》单字,遇金属则疯狂生长。
"是'纬线起花'的秘法。"许慎柔的银簪划开锦缎,露出背面用矾水写的关节暗号,"蜀锦本以纬线显花,他们却在经线里藏了活字。"
陈砚秋的银印压上织机。印文血光照射下,机台裂开,露出底部暗格——里面堆着几百个蚕茧,每个茧里都裹着片带血的指甲,指甲上刻着落第举子的姓名。最骇人的是那些织梭,竟是用童子的指骨打磨而成,骨腔中空,填满了曼陀罗花粉。
鼓楼突然传来刺耳的铜锣声。街面所有锦缎铺子同时落下卷帘,帘布背面用磷粉画着完整的川蜀水系图,而每条河道上都钉着枚银茶针。孟九皋的断杖插入青石板缝,挑起根埋在地下的丝线——线身泛着尸油的光泽,延伸向城外的浣花溪。
"跟着尸丝走。"老人指甲掐断线头,断处渗出黑血,"这是用死人头发编的'引魂线'。"
浣花溪畔的茅屋透着幽绿灯光。推门进去,满墙蚕匾里养的竟是人面蚕——那些蚕的头部隐约有五官轮廓,正在啃食《孟子》竹简。屋中央的陶瓮中煮着稠胶,胶水里沉浮着七具童尸,尸身的皮肤已被熬化成丝,在胶面结成"民为贵"三字。
"来迟了。"许慎柔的银簪刺入胶液,挑起一缕半透明的丝,"他们已把童生皮肉炼成了'经义丝'。"
薛冰蟾的璇玑匣突然变形为织机模型。她将拾到的尸丝绷在模型上,拨动机括,丝线自行编织成幅榜文——正是本届成都府解试的录取名单,但每个名字都连着根血丝,通向墙角的青铜釜。釜中煮着浓茶,茶叶间沉浮着米粒大的头骨,每个头骨的天灵盖上都刻着"同文"二字。
陈砚秋的银印突然飞向屋顶梁木。印文血光照射下,梁上垂下三百六十根丝线,每根都拴着个蚕茧大小的蜡丸。剖开蜡丸,里面是干缩的童生舌头,舌面上用针刻着八股范文。
"蚕市本是勾当。"孟九皋的断杖砸碎陶瓮,胶液四溅中浮出块铜牌,上刻"茶丝同源"四字,"韩似道借蜀锦贸易,将经义通过蚕丝传入考生衣衫——那些'状元锦'的买家,早把文章穿在身上了!"
屋外突然传来整齐的机杼声。透过窗缝望去,溪边不知何时出现三百六十架水转大纺车,每架车前跪着个穿朱衣的傀儡,正将人面蚕吐的丝纺成《论语》经文。许慎柔的银簪突然变黑,簪尖指向纺车下方的水轮——那竟是改装过的"水运仪象台"部件,用茶马司的银锭做齿轮。
"是'天工开物'里的水转大纺车。"薛冰蟾的璇玑匣吸来一缕丝线,匣内铜针拼出《梓人遗制》的图形,"但韩府把驱动水轮的溪水改道了——你看纺车边的引水渠,全是用落第试卷糊的。"
陈砚秋的银印沉入纺车水轮。印文血光透入水底,照出渠底埋着的三百六十方砚台——每方砚池中都凝着黑血,血面上浮着个残缺的"民"字。最上游的砚台格外大,砚侧刻着韩似道的私印,而墨堂里浸泡着七片童生头皮,发丝间缠着茶马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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